但是她今天,打扰到他了。
“我……”她突然没办法再耍赖一样的说自己一个字都不懂,“我明天问问然然吧,这题不急。”
“哪里不懂?”方永年那边已经拿出了纸笔,自顾自的,“我从题目开始讲吧。”
陆一心问的化学题对于一个高二生来说大部分都是超纲的,每次讲解他都得想很多办法把问题缩小到陆一心能听懂的知识点为止,其实有点费脑。
但是现在这个状况能让他转移注意力,是一件好事。
他压根没注意到陆一心的忐忑,好不容易有了件事情可以转移注意力,他强迫自己把焦点都放在陆一心发过来的那道题上。
“混酸与cu反应需用离子方程式解答,不能用化学方程式……”他耐耐心心的从最基础的部分开始讲,微蹙着眉心,额头上还有刚才没擦掉的冷汗。
陆一心前所未有的安静。
不再插科打诨,不再花痴方永年磁性的嗓音,不再感叹自己男神的智商,也不再脑补方永年对她应该是特殊的,因为除了对她,她还没有见过方永年对其他人那么耐心过。
她拿着笔不停的演算,方永年说的每一句话,她都认认真真的记在了脑子里。
这一次,她甚至在方永年说出答案之前就算出了答案,整个电话只用了十分钟。
方永年都愣住了,十分钟的专注讲解成功的转移了他的注意力,他终于发现小姑娘今天有点不寻常。
“变聪明了。”他笑,靠在椅背上,擦掉了自己额头的冷汗。
他的声音听起来已经完全正常了。
不知道是不是装的。
“你家……有人么?”陆一心问得小心翼翼。
刚才方永年接起电话时候说话的尾音和地面上拖动的玻璃声,让她实在无法释怀。
方永年挑起了一边的眉毛。
“我就是有点担心。”陆一心说的更加小心翼翼,“这种时候,是不是家里有人比较好。”
方永年几乎有些惊奇了:“你怎么知道的?”
他刚才在电话里明明什么都没说,连搬镜子的声音都很轻,这丫头怎么听出来的。
“我猜的。”陆一心松口气。
方永年并没有瞒她,说明发作的并不严重。
“真是变聪明了。”方永年笑着夸她,语气没有任何异常,“没事,你这个电话打得正是时候。”
陆一心彻底松了口气,这下眼眶真的红了。
“我以为……”她傻乎乎的,说了三个字眼泪就开始往下掉。
她以为她打扰他了,这个电话打得太不是时候,他正在犯病,虽然大家都知道他有这个病,但是他发作的时候从来都不跟人说。
他自尊心那么强,她这怕自己这个电话会让他厌恶。
她这个电话甚至不是为了学习,只是为了找个难一点的题目骚扰他听他的声音的,每次问完一道题,换个题型一模一样的知识点她都不见得能做得出来。
她其实,就是在胡闹。
结果,他说,她这个电话打得正是时候。
眼泪流出来就不容易收回去,陆一心一边胡乱擦眼泪一边哗啦啦的翻书:“我这里还有其他的题目……”
她刚才解得太认真了,十分钟不到就结束了。
太亏了……
两三周才能有那么一次电话的机会……
方永年哭笑不得的听着陆一心在电话那头一边哭一边笑,擤鼻涕的声音,翻书的声音,还有她咕哝着他听不清楚的奇怪的网络用语,叽叽喳喳,兵荒马乱的。
陆一心的感情外放,这样莫名其妙突然就哭了的事情,他经历过无数次。
虽然每次都并不知道她到底在哭什么,但是却终于已经很习惯她这样见风就是雨的个性。
他靠坐在椅背上,刚才因为突然发作推倒的水壶还躺在地板上,家里一片狼藉。
他听着陆一心热热闹闹的又翻出两题化学题,对于高二生来说仍然难的不像话。
“你那本到底是什么书?”他忍不住有点好奇,好奇这丫头每次问的题目怎么都那么奇奇怪怪,知识点偏到北冰洋。
陆一心在那头嘿嘿笑,眼泪都还没收干就已经笑得一脸得意。
哭是没有再哭了,可是反应却再也没有一开始那么快,一道题一个知识点跟她讲了三遍,她才恍然大悟的哦了一声。
方永年苦笑着拿着手机换了一边的耳朵,警告她:“带上脑子!”
夜变得有点深了。
***
挂了电话的方永年,一个人坐了很久。
截肢的人有百分之五十以上会患上一种病,名字听起来像是玩笑,但是实际上却无比残忍真实的持续性疼痛——幻肢痛。
主观感觉已被截除的肢体仍然存在并有不同程度、不同性质的疼痛或者瘙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