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想起来,那一天其实是很普通的一天。
一大早吃了陆博远排队买来的豆浆油条,两个人的时候,陆一心对方永年进行了一波日常告白。
走着去药房的路上,方永年用随身带的猫粮喂了几只常年在这里等投喂的流浪猫。
那天的阳光不错,久违的蓝天,春风轻拂,空气中还有泥土和野花的香味。
那个时候,陆一心根本没想到那么日常的一天,会在她的成长回忆里定格。
那几个小区大妈们来药房的时候临近中午,陆一心当时正咬着笔杆子纠结英语语法,方永年低着头在看书,因为刚刚剪了头发,再也没有头发遮住脸,看起来赏心悦目。
药房里欢迎光临的叮咚声响起,陆一心叼着笔杆子抬头。
很普通的几个中年大妈,看起来对药房也很熟,用禾城当地方言在研究方永年他们刚刚进过来的新款血压仪。
“这款有没有用的呀?”大妈甲扬着嗓子问。
“和您上次买的那款差不多。”方永年一如既往的微笑着不做生意,“太贵了,你们每天定时来店里量也可以。”
“我就跟你说这家药房的小伙子特别实诚。”大妈甲用方言低声和其他几个大妈聊天,语气很骄傲,“每天过来免费量血压也不会推销那些乱七八糟的药给你。”
陆一心是禾城人,听到这话嘴角扬了起来,心情挺好。
“有没有女朋友的呀?”大妈们仗着小伙子是外地人,说方言的时候并不避着他,“长得挺俊的。”
陆一心悄悄地看方永年。
方永年拿着本书不动如山,充耳未闻。
她知道他听得懂禾城土话,只是从来不说而已。
大妈甲看了方永年一眼,然后拉拉那个问他有没有女朋友的大妈的衣服,指了指自己的右腿。
几个人围在一起,窃窃私语:“他那条腿好像有问题的。”
“什么问题?”
“我没见过,但是隔壁老三家的媳妇跟我说,她上次想要介绍女孩子给他,他说他自己装的是义肢。”
“什么叫做义肢?”
“就是假的腿啦,他缺了条腿的。”
大妈们的窃窃私语瞬间就因为这句话变大了。
“要死了,怎么那么吓人的啦!”
“根本看不出来啊!”
“我就说这小伙子怎么经常坐着,很少看他的站着走路。”
“真的假的呀,我还看到他开车呢。”
“残疾人车吧,这种东西老三家媳妇肯定不会乱说的。”
陆一心拽着英语试卷,一言不发。
这种情况不是没有发生过,老式小区周围的邻居都是认识几十年的,有个外地人住进来她们都能在几天之内摸清楚人家祖宗八代,更何况是像方永年这样来小区开药房的单身外地人。
这种毫不顾忌的窃窃私语,几乎每个月都会发生一次。
方永年就一直都像现在这样,假装听不懂,假装听不见,眉梢嘴角都不会动一下。
他这四年,不知道听过多少次这样的话,所以他现在甚至能够很平静的告诉所有人:我少了一条腿,我用的是义肢。
但是陆一心没有。
她没有办法习惯,每一次听到都忍不住想要开口辩驳。
管你们什么事?
跟你们有什么关系!
“要买什么药啦?”她突然开口,用的方言。
方永年看了她一眼,压下了嘴边的叹息,低下头继续看书。
阻止不了的事,他从来不会去阻止。所以他残疾以后,很少再回老家,因为他忍得了的事,身边的亲人不见得能忍得了。
几个讨论的热火朝天的大妈被她吓了一跳,拍拍胸口。
“吓死我了。”大妈甲用普通话夸张的喊了一声,“我们又不是来买药的,来测血压的啦!”
她没料到坐在这里的小姑娘也是禾城人,那一瞬间有种被人逮到后的狼狈。
陆一心成功的打断了她们的议论,不再说话,低头继续做她的英文试卷。
她被锻炼了两年,深知闲言碎语不能较真,一旦较真,气死的那个人是她自己。
“那姑娘是谁啊?”大妈乙对刚才的话题意犹未尽,“他女儿?”
消息很灵通的大妈甲又开始拉人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