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建、延平府。
延平府并未遭遇旱灾,但三明、永安一带却遭受到掉头西进的暴乱饥民疯狂抢掠,饥民所过之处犹如蝗虫过境,劫杀大户、中小地主,就连贫民家中的杂粮也是掠夺一空,不仅如此,他们连田里灌浆的稻米也不放过。
消息传开,不用官府组织,村村寨寨便自发的组织青壮帮助官兵协守关隘,山寨,延平府总兵林章亦怕落得降五级的处分,紧急抽调东南、东北各县兵力严守各道关隘,严防流寇深入延平,同时,他还命人在各处关隘、城镇张贴康熙招抚饥民、允准移福建三十万饥民入台的布告。
赞川彦镇的一处大户人家的宅子里。
邓老大烦闷的呆在房间里沉思,他接到命令后,便带队进入福建,先后接触了无数股大大小小的义军队伍,却都令他失望不已,一个个都是名字叫的响亮,实际上却连土匪都不如,土匪还有自己的地盘,还拿得出几把象样的兵器,那些个义军却是什么都没有,纯粹就是一群流民。
反反复复找了很久,邓老大一行才找到永德军,永德军于仙游一战,缴获了三千多兵器,一路攻取掠夺乡镇都是轻而易举,已经成了义军中实力最强、号召力最大的一股义军,无数饥民闻名来投,王福、张震却都不肯收留,多一个人多一张嘴,他们自己都在不断的精简队伍,以便填饱肚子,也更灵活一些。
邓老大等一行人来投,王福、张震一见那几十名弓手,就毫不犹豫的收下了,他们可是太需要娴熟老练的弓手了,入伙后,邓老大很快就在义军中站住了脚,并得到王福、张震的看重。
不过,眼看永德军一天天的深入西北山区,邓老大却是大为烦闷,胤祯确实是到了福建平乱,不过他却是招抚,而且身在泉州,不把永德军调回去,跟胤祯打一仗,他们根本就没出手的机会。
“老大,王福派人来叫你去商量大事。”卢子敲了敲门,在外面说道。
“尽是些破事,有什么好商量的?”邓老大拉开门,闷闷的骂了声,想了想了,还是抬脚走了出去。
镇中的一座大宅正厅里,已经座了十几个人,邓老大进去之后,王福朝他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而后便开口道:“眼下的情形大家都知道,自打康熙爷发布告招抚和移民台湾的告示后,很多兄弟都动了心,每天都有人偷偷溜走,而且我听说,另外那两股大的义军也都解散出山了。今天喊大家来,就是商量下,我们怎么办?”
一人马上接着说道:“大伙儿造反还不就是为了活命,既然回去没事,又可以到台湾去落户,为什么不回去?”
“就是,都没人造反了,就我们这一股,迟早要被朝廷大军围剿,那时候就没活路了。”
一听到这里,邓老大马上意识到机会来了,他忙说道,“那些饥民回去或许没事,我们回去可就难说,大伙别忘了,我们可是杀了几千官兵的。”
这话一出,一众人都不作声了,他们永德军少说也杀了四、五千官兵,回去真能没事?即便康熙爷不追究,那些个地方官兵会善罢甘休?可不接受招抚,又能怎么样?继续流窜?那迟早是被围剿的下场。
见有些冷场,张震轻咳了一声才道:“我们永德军现在有一万二千人,我跟王头商量了一下,愿意跟我们一条路走到黑的,我们欢迎,想接受招抚去台湾的,我们也不勉强,大伙儿好合好散,我们也不想把大伙儿都往绝路上引。”
“张头,这话怎么说的,大伙儿要死一起死,要生一起生,自打造反那天起,咱们就是活一天算一天。”
“其实未毕就没有活路。”邓老大站起身,见一众人都望了过来,他才说道:“我们不能再往山区前进了,山区地形狭窄,关隘太多,没有回旋余地,一旦官兵围剿,就是死路一条。再说,现在各地防范很紧,每打一寨一镇,损失都很大,我认为,要想活命,我们的掉头向沿海平原。”
回沿海平原?众人不由一楞,王福疑惑的道:“沿海根本就无法筹集到粮食,我们又没攻城的器械,无法攻打防备周全的城池,不消几天时间,不要官兵打,饿也饿垮了。”
邓老大微微笑道:“官兵现在已经出兵把守各处关隘,各个城池的兵力肯定空虚,我们只要冲破关隘,进入平原,朝廷就会想法子招抚我们,那时候,我们就有了谈条件的本钱,大伙儿也都会有一条活路。”
张震撇了撇嘴道:“那些个龌龊官员,跟他们有什么好谈的,他们的话能信?”
“谁说我们要跟地方官谈了。”邓老大马上就说道:“布告上不说了,十四皇子胤祯是招抚饥民的钦差,现就在泉州,咱们跟他谈,他一个皇子能不在乎自己名声?再说了,他要敢骗我们,回去的饥民还敢相信他的话?只怕马上又会暴动,他是来招抚的钦差,只要能把我们招抚回去,移民台湾,就是一大功劳,他何苦要背个杀降的名声?”
有活路,谁愿意往绝路上走,一听这话,一众人心思都活络起来。沉吟半晌,王福才站起身来,“邓老大说的不错,在山区转下去,迟早是条死路,杀回平原,咱们还有一丝生的希望,大伙要是没有意见,就这么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