邬思道盼了一天的雪,终于开始飘了下来,开始是犹如柳絮一般随风轻扬,不多时,便是鹅毛般的大雪纷纷扬扬,阴沉昏暗的天穹下只剩下了铺天盖地的雪片和四处呜咽的朔风,一时间,只见大团大团的雪花在风中飞舞。
胤祥一口喝了杯中酒,瞥了一眼窗外纷纷落落的大雪,轻笑道:“邬先生,您盼了一天的雪,终是落了下来。”
邬思道侧身望了望窗外铺天盖地的大雪,微笑道:“此雪乃为十三爷而下,十三爷此去江南,怕是很难再见如此壮观魄丽的雪景。”
一听邬思道终于把话题引到了江南,胤祥不由微微一笑,“邬先生可是说十三会在海军很长一段时间?”
邬思道适意的往后一靠,将手中尚有余温的半杯残酒一口饮了,方才缓缓说道:“朝局如棋,至此,方入中盘,十三爷此去江南,少则三、五年,多则上十年,不知十三爷有何打算?”
时间长短,胤祥倒是一点不在乎,只要不卷入阋墙之争,那怕时间再长点,他亦无所谓,再说,老十四的海军亦非无聊之地,不过,他心里清楚,虽然是邬思道在问,实则是四哥的意思,他很是诚恳的说道:“还望邬先生指教。”
邬思道豪不谦让,侃侃而道:“相比京城的错综复杂,上海则单纯的多,十四爷乃是有名的豪阔,又善于笼络人心,经过三年的苦心经营,可以毫不夸张的说,上海完全是十四爷的天下。
圣上并未给十三爷身份,只是令十三爷军前效力,一则是担心十四爷有想法,一则也是出于对十三爷的爱护。
十三爷此去上海,就权当是休养、散心,不揽权、不结党、不做事,正所谓做的越多,则错的越多,不做则不错。您孤身在上海,凡事小心为上,海军宗室子弟众多,不要给人抓住把柄。
京城接下来的这几年,定然是风云激荡,十三爷性情宽厚,重情重义,好不容易脱身泥潭,万不可再卷入进来,十三爷安然在外,四爷亦不致分心牵挂。”
听邬思道絮絮叨叨,完全是站在他的立场为他考虑,胤祥不由欠身一揖道:“邬先生金玉良言,十三定然铭记于心。”
胤祥说完,又起身对胤禛谦然一笑,“四哥,出来的匆忙,也未给两个小侄子带礼物,这一去江南,果然若邬先生所说,再回京,他俩怕是都大了,十三回府得好好想想,送件什么礼物适合。”
胤禛起身笑道:“十三弟费心了,你病体方愈,不宜太过劳累,四哥送你回去早点歇息。”
“岂敢有劳四哥相送。”胤祥起身客气道。
邬思道听到这话,眉头却是微微一皱,若有所思,就连十三阿哥告辞,也仅是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胤禛不由微觉奇怪,将十三送出府门,他又折返回来,进屋便见邬思道一脸得色,却是忍住未问,反而提起老十三道:“这番金玉良言,先生以为十三弟能否听的进去?”
“问题不在十三爷。”邬思道眉头微蹙着说道:“十四爷行事,历来一环扣一环,他既是成心拉拢十三爷,岂会就此罢手?若论心机,两个十三爷也未毕是十四爷的对手,更何况十三爷自幼便熟读兵书,一入海军,只怕亦会见猎心喜。
十三爷与十四爷自幼一同读书,情分非浅,这番进了海军,铁定难逃十四爷掌心,咱们这番金玉良言,不过是卖个空头人情而已。不过,四爷亦无须担忧,十三爷禀性宽厚,重情重义,断不致背叛四爷,十四爷亦非一般人可比,断不致逼迫为难十三爷。
胤禛细细思忖了一番,亦觉大有道理,放下心来,他方问道:“观先生一脸喜色,可是又有良策?”
“良策谈不上。”邬思道微笑道:“四爷可记的清楚,十四爷是否自康熙四十七年后,便再无所出?”
胤禛默想了一阵,才道:“是自康熙四十六年之后,便再无所出。”说完,心里就是一跳,邬思道这是想从子嗣上做文章!
老十四已经四年未有所出,虽然现在还有四个儿子,可最大的也才八岁,能否成人,那可是难说的很,这年头,存活率实在是太低,他自己前面就有三子两女夭折,第一子和第三子都分别是在八岁和十一岁上夭折的,老十四如真是身体出了毛病,他现有的四个儿子实在是很难保证能够顺利成长,这上面可以做的文章确实是太多了。
历朝历代帝皇,对子嗣皆是极为看重。他们满族对子嗣则犹为重视,皆因满族本身人口实在是太少,身为太子或者是帝皇,子嗣艰难或者是子嗣不继,很容易埋下祸根,再加上康熙本身就是八岁登基,亲历过主少国疑的艰难局面,他在立储的时候岂会不重视这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