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1 / 2)

有匪 priest 2932 字 2天前

祠堂中,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正双手拈香,站在“显考李公讳佩林”的牌位下,李瑾容默默地站在一边,等老人上完香,才上前招呼道:“师叔。”

老人冲她摆摆手示意免礼,环视四周,露出一个“槽牙里塞了菜叶子,死活剔不下来”的表情,“吭哧吭哧”地将祠堂中东一个西一个的蒲团等物整齐地摆好,又挽起袖子,要去收拾桌案上积压的一层香灰。

李瑾容眼角跳了几下,忙上前道:“我来吧。”

“走开,走开,”老者将她扒拉开,“你们都有脏乱癖,别给我添乱。”

李瑾容只好袖着手戳在一边,看着那老者上蹿下跳地摆香案,还重新给牌位们调整距离,忙得不亦乐乎,问道:“师叔的伤可好些了么?”

“没事,上岸一会也死不了。”那老人说道,“今天不是三月十五么,我来看看你爹。”

此人就是洗墨江中传得神乎其神的那位“鱼老”。

鱼老漫不经心道:“我看寨中人往来有序,大家伙都各司其职,可见你这家当得着实不错。”

“还算压得住,”李瑾容脸上却没什么喜色,“外面的谣言您听说了么?”

鱼老将祠堂里所有的东西都重新摆了一遍,见整齐了,他才总算是顺过了一口气,将双手往袖中一揣,回头冲李瑾容笑道:“既然是谣言,听它作甚?”

李瑾容压低声音道:“都在传曹仲昆病重,恐怕是要不行了。”

“曹仲昆死了岂不正好?”鱼老说道,“我还记得你年轻那会带人怒闯北都,三千御林军拦不住你们,差点宰了曹贼,吓得那老匹夫险些尿了裤子,要不是他那七条狗,曹贼早就是刀下亡魂了。怎么现在听说他要嗝屁,你还慌起来了?”

李瑾容苦笑了一下:“今非昔比,眼下不过一个谣言,寨中已经人心浮动,这消息还未见得是真的,我怕……”

鱼老撩起眼皮看了她一眼:“怕麻烦?”

李瑾容顿了一下,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含糊地笑道:“可能是我老了吧。”

鱼老不爱听“老”这个字,十分不满地哼了一声,连胡子都跟着一翘,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见外面有个巡山的弟子在外面叫道:“大当家!”

李瑾容一回头,只见一个“物件”山炮似的轰了过来,一头扎进她怀里。

“阿妍?”李瑾容吃了一惊,“你这是怎么弄的?”

李妍先开始以为李晟只是口头挑衅,而周翡也没答应,所以洗墨江之行肯定是要黄的。谁知到了十五,她才发现自己没能理解冤家路窄的大哥和表姐之间诡异的默契——她看见李晟收拾包裹,才知道他不但要去,还要顺势离开四十八寨!

由于李妍是个刀枪不入、软硬不吃的告状精,为了以防万一,李晟走之前把她捉起来绑在了她自己的屋里,反正等天亮了见不着人,自然有人来找她。

李晟毕竟是亲哥,怕她乱动被麻绳磨破皮,所以用了两根绳子——先用细软的把她五花大绑了,再拿稍粗些的麻绳缠在软绳上,把她拴在床柱上。

可他低估了李妍姑娘告状的热情和小女童身体的柔软程度。

讨厌的大哥走了以后,李妍就开始在原地摇头摆尾地扭,硬是把自己从最外圈的麻绳里扭了出来,身上的绳和嘴里塞的东西弄不掉,她就保持着这个蚕蛹一样的形象,开始往外蹦,蹦一会累了,便干脆躺在地上滚。

巡夜的弟子还以为迎面撞来一头野猪,兵刃都拔/出来了,提剑要砍,发现“野猪”停在他脚底下,露出了柿子红的一截裙裾。

灰头土脸的李妍总算见到了亲人李瑾容,当场深吸一口气,字正腔圆地吼出了自己憋了一晚上的那个状:“李晟那个大混蛋撺掇着阿翡去洗墨江了!他要离家出走,我说要告诉大姑姑,他就绑了我!”

李瑾容有点懵:“什么?”

李妍抹了一把眼泪:“他们都说江里的鱼老其实是个活了一千年的大鲶鱼精,要是被逮起来,会不会给涮锅吃了呀?”

鱼老挽着袖子,在旁边干咳了一声。

李妍这才发现旁边还有人,抬头看了看这五短身材的小老头,她颇为不好意思地从李瑾容怀里钻出来,十分有礼地打招呼道:“老公公您好,您是谁呀?”

老公公笑容可掬地答道:“大鲶鱼精。”

李妍:“……”

李瑾容被那俩倒霉孩子气得胸口疼,便听鱼老正色道:“瑾容,先不忙发火,你多派些人把那俩孩子找回来,今夜我上岸,洗墨江没人守着,江心的‘牵机’是开着的。”

李瑾容蓦然色变,转身就走。

☆、时运

据说世上有一种轻功,腾跃如微风,潜行如流水。无形无迹,无不可抵达之处。

可惜谢允正在做贼,再炫目的功夫也是“锦衣夜行”,无人欣赏。

他没有吊下来长绳,也没有随身携带铁爪,整个人仿佛能化成一片薄薄的纸,顺着山壁以一种不快不慢的速度往下滑,他穿着深灰进黑的夜行衣,刚好和石壁色调一致,哪怕用强光扫过,也不见得能看出他跟普通的石头有什么不同,严丝合缝地贴在漆黑的山壁之上,一点极细微的凸起都能让他停留片刻,调整姿势,继续下潜。

谢允对自己的评价十分谦虚,认为自己是“出了神,但尚未入化”,距离腾云驾雾还差一点,因此他在临近江面的地方险些马失前蹄也情有可原——被冰冷的江风一扫,他腿抽筋了。

那半躺的铜钱果然是出师不利的先兆。

所幸临江的地方不像上面那么光,谢允及时扒住了一块山石,手脚并用地将自己吊了上去,好歹没一头栽进江里变成一条墨斗鱼。

那石头约莫一尺见方,谢允半死不活地仰面躺了下来,呲牙咧嘴地放松绷得生疼的筋骨。

而节外生的枝显然不止开了这一朵花,江面上“呛”一声轻响传了老远,笔直地蹿入他的耳朵,谢允一抬头,发现一阵微风吹开江面上的薄雾,洗墨江对面有两个人!

是守江的人回来了?

谢允一动不动地靠在石壁上,全副精力凝注在双目上。

周翡在麻绳上吊了片刻,突然从怀中摸出一颗铁莲子,抬手掷了出去,砸得江中一声脆响,而溅起的水花却没有她想象得那么大,含着劲力射出的铁莲子入了水,又高高地弹了起来。

周翡眼睛一亮——她方才就觉得水中波浪形状很诡异,像是水下有什么东西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