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儿你都做了,还有什么不敢说的!”姜佑沉了脸子:“你是朕宫的人,本该听我的吩咐,我从未曾下过让你暗害掌印的旨意,你却自作了主张,我不信你一个人有这么大胆子,到底是谁在背后唆使的?”
逢春眼神闪了闪,故作错愕地道:“奴才整日听皇上在宫里怒斥督主如何亏待您,您又口口声声说要诛杀了薛元这个佞臣,奴才听得一时心焦,就擅自做主帮您动手,难道是臣理解错了不成?”
姜佑没见过胆子这么大,这时候还敢反咬一口的奴才,一时怔在原处不知怎么回话,还是薛元微微笑着接过了话头:“咱家记得你在宫外还有老子娘要养,还有你那亲大哥,前些日子才给你们曹家续了香火,这么和睦的一大家子人,你忍心他们受九族之祸吗?”
逢春突然抬起头,眼底是狼一样的凶光,哑着嗓子道:“督主,这事儿是奴才不对,一人做事一人当,您别祸害奴才家里人,不然奴才做了鬼也不会放过您!”
薛元嗤了声:“那你便来试试啊。”他上前几步立在逢春的身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你不必说,自然是活不成了,想让你家里人活的好些,不如招式说了,你也能少受些皮肉之苦。”
逢春紧紧抿着唇,薛元不急不慢地道:“你背后那人对你无非就是威逼利诱,但你能保证你去了之后他们还会看顾你的家人吗?”他拢了拢腕子上的佛珠:“旁的不敢说,至少你家人的性命,我还是能确保无虞的。”
逢春如同被戳破了气儿一般,整个人委顿在地上,对着薛元磕了个头:“全凭督主吩咐。”
自打姜佑进了皇庄,赵怀年也跟着在附近不远的赵家名下庄子住下,好方便随时布置,他今日正在庄子里命人探听消息,推开门就见逢春带着斗笠走了进来。他先是一怔,随即沉声怒道:“你不在皇庄里呆着,这时候跑来做什么?!”
逢春肩头被人上了药,这时候已经不怎么疼了,身手利索地跪下道:“公子,奴才都按着您的法子做了,可不顶用啊。”他叹了声儿道:“皇上能坐稳这个位置,全凭督主在后面扶持,她就是心里再恨也没法子,同样的,督主也不能动皇上,他是个阉人,若是明目张胆地把持朝政,底下的藩王没准都乱了,不得不借着皇上的名头掌揽大权,两人心里再恨,一时拿对方也没法子。”
这话说的句句在理,赵怀年虽沉了脸,但也反驳不得,胸膛起伏一阵,怒声道:“难道我赵家报仇无望了?!”
逢春想着薛元嘱咐他说的话,故作思索地道:“公子不必忧心,那也未必,如今督主身居高位,可也有不少人盯着他呢,若是他出了什么大岔子,指定要栽个跟头了。”
赵怀年冷声道:“难道让我等到他出差错才...”他说到这里忽然顿了下,眼睛微微亮了起来:“近来皇上要去农祭,全程都由他看护着,若是皇上出了什么岔子,那他还能脱得了干系?两人就是再顾着面上情,这时候也不得不撕破脸了。”
逢春以额触地:“公子说的有理。”
赵怀年慢慢笑了笑:“皇庄建在山里,如今天干物燥的,出个什么事儿也没准。”
......
整个皇庄共有一大一小两处温泉,姜佑一早就发了话今日要去沐身,底下人自然都早早忙碌了起来,她沐身的时候素来不爱人在跟前伺候,因此人早早儿地就打发了出去。
这时候,皇庄的温泉水龙阁旁边的一座花榭里,本该在池子里泡澡的姜佑坐在红木圆凳上吃茶,一边问道:“掌印觉得这法子能成吗?万一赵二不上钩呢?”
薛元用碗盖压着茶碗里的浮茶,浅浅笑道:“不上钩也没什么,人还是要抓的,不过多费些手脚罢了。”
姜佑学着他的样子饮了一口,被苦的连连吐舌:“这什么味儿啊。”她又摇了摇头道:“让成北扮朕也太不靠谱了。”
薛元又轻轻呷了口:“山里采的苦茶,苦是苦了点,胜在清火败毒。”他有些无奈地叹了声:“一般的宫女丫鬟怕上不得台面,其他人手臣也没带过来,幸好成北跟皇上身形差不多,只能披下头发来将就将就了。”
姜佑正想说话,就听外面几声嘈杂,隐约有宫女尖叫道:“走水了走水了,水龙阁走水了!快去救驾!”
她一下子站起身跑了出去,就见浓浓的白烟从水龙阁里冒了出来,她借着混乱掩着脸往前跑了几步,混乱中就见成北换了身儿衣服走了出来,对着花榭遥遥比了个手势。
她本来提着的心一下子松了下来,转头对着薛元道:“咱们来见见这位赵二公子吧。”
东厂的人办事名声果然不是靠吹捧出来的,不过片刻的功夫就捆了人来到姜佑的面前,一路上连半个人也没有惊动,她低头看了看这位能人,这位赵二公子面容精致秀美,比他哥哥还出挑几分。
赵怀年知道今儿个是着了道儿了,咬着牙撂下一句:“没想到我最后还是落到阉人手里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姜佑一下子乐了:“你本来就犯得是弑君大罪,按着律法不是杀就是刮,如今倒显得你多英勇似的。”
薛元嗔了她一眼,漫不经心地道:“可不光如此,欺君犯上是诛九族的大罪,皇上便是想抄没了整个赵家都不在话下。”
赵怀年被捆的跟个粽子似的,却还能用力挣了挣,恨声儿道:“我一人做事一人当,整个事儿都是我以我一人的名义做的,跟赵家没有干系!”他想到什么似的冷笑道:“皇上,放火这事儿有人传我是主谋,可具体地谁看见了?便是您是皇上,也不能如此罔顾律法,我们赵家可有□□亲赏的丹书铁券!”
难怪他有恃无恐,原来是有了依仗,姜佑蹙了蹙眉正要说话,薛元就淡淡道:“便是丹书铁券,想来也救不了谋反的罪名吧。”
赵怀年一下子变了脸色:“你不能胡乱攀诬!”
薛元道:“赵二公子若是想要证据,咱家顷刻便能给你弄出来十几个,个个都扣着死罪。”他微微笑了笑:“不知道令尊在家里可还安好,没了双手行动方便吗?”
赵怀年惊得声音都变了:“你想做什么?!”
薛元微微笑了笑:“不过是想请赵大人来叙叙旧。”他勾了勾唇:“赵二公子虽然闯下了弥天大祸,但若是供出些赵家的主犯从犯来,也算是回头是岸,自然能稍稍减刑。”他一手扣着壶把给茶碗里浅浅续了些茶水:“赵二公子不妨先想想清楚。”
姜佑心里微惊,薛元却不再多言,任由赵怀年满面惊慌地被拖了下去,她侧眼看着薛元,叹声道:“掌印好大的胃口,一下子把整个赵家都惦记上了。”
薛元轻轻晃着茶碗:“总不能让他白算计一场,得讨些利钱回来,皇上说呢?”他忽然又沉了脸色,眉宇透着阴狠:“他既然惦记上了皇上,便是用整个赵家陪葬都不为过!”
姜佑心中微动,又默不作声地低头喝茶。
接下来的这几天几乎是她过的最舒适的几天,既不用担心有人算计,还不用在宫里跟人钩心斗角,便在皇庄里撒了欢儿地疯玩,这皇庄原来是赏给平王的庄子,后来平王去了藩地,这庄子便又收了回来,平王素来是个会玩乐不肯亏待自己的,便在庄子里布置了好多独到的景致还有各色享乐的地方。
这下子全便宜了姜佑,这几天连着在皇庄里乱转,每天都能发现不同的妙处,她今日到了一处临水的水榭,不过这水榭跟寻常水榭不同,挂了层层帷幔,越往里瞧越是暧昧朦胧,当中并不摆放桌椅,只是放了白玉制成的贵妃榻,榻上铺着毯子,旁边还放了张与床同高的凳子,床底下塞着一只玲珑小巧的紫檀木匣子,她好奇地打开了细瞧,忽然轻轻地‘呀’了一声。
在外面的侍卫正要冲进来,就听姜佑略带紧张的声音传出来:“都在外面带着,没朕的吩咐不准进来。”
她吩咐完便低头看匣子里的东西,就见好几根大小不一的翠绿棍子整整齐齐摆着,那些棍子长的甚是奇特,一端是光滑平直的伞面,另一端还雕了两个翠绿的小球,还有一件好似是个银色的托子,一个银质的还镶嵌了好多羊毛的圆环,和好些零零碎碎她都叫不出名字的玩意。
不过最让姜佑好奇的还是压在最底下的一本宣纸彩绘的册子,册子头页就是一男一女搂搂抱抱,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虽然原来没人敢给她看春.宫,但这玩意的鼎鼎大名她还是听说过的,没想到在这里逮着一本,所以她吓得慌忙让人在外面守着。
她心里暗骂平王个老不正经,探手就要去取那本册子,手伸到一半又摇了摇头,下意识地想往回缩,立在匣子前踌躇一时,又跑到窗边门边瞧瞧有没有人,犹豫了半晌,终于一咬牙翻开了。
姜佑红着脸坐到长凳上,把那册子摊平了细瞧,又举起翠绿色的棍子对着光看了看,还是看不出个所以然来,便又低头瞧那册子,平王做这册子还真是尽了心力,连画上人物的表情都栩栩如生,当中那女子裸.着下半身,身子倚靠在树上,有个男子紧紧搂着她,女子的表情似怨似嗔,偏又带着说不出的欢愉,她瞧着瞧着,莫名地红了耳根。
她又去翻那册子,第二页更为露骨,男女都是赤身裸.体,她吓得‘刷’一下合上册子,只低头摆弄着手里的玉棍,从头到尾摸了一边还是不得其法,气得在身下的凳子上拄了几下。
薛元本来来水榭找她是为了商议过几日的农祭之事,没想到推开门绕过帷幔,就见自家活宝皇上人坐在春凳上,腿上摊了本春.宫,手里还举着个玉.势仔细琢磨。
他被这场景给震得顿了下,过了会儿才咳了声道:“皇上。”
姜佑正醉心研究,没瞧见他进来,冷不丁被叫了一声,抬起头直愣愣地看着他,愣了好些会儿才‘啊’了一声,手忙脚乱地把手里的东西扔出去,背后出了一身的冷汗,浑身都在打摆子,结结巴巴地道:“掌,掌印,你,你怎么来了?”
至于吗,吓成这样?薛元怜悯地瞧了她一眼,到底是没见过真家伙大场面,他摇了摇头,侧头看了那扔在地上的册子一眼,蹙了蹙眉道:“谁给皇上瞧这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