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大军调拨,秦王的事情也极多,但大多又小又无聊,严江坐在一边偶尔瞟两眼,就看到其中一封上写着少府的小车产量,以及有将士要求将小车改为大车,以加大运力,问大王该怎么办?
秦王留言让他们调查一下需要多少大车,然后给他看。
接下来一封就是大将杨端说最近没事干,魏国挺好捏的,大王能不能让我去魏国浪一浪啊?
秦王留言不行。
还有蜀地的郡守说我们这边粮食又丰收了,他们军民齐心协力,还有大王的英明领导才有这样的成就,字里行间疯狂暗示求表扬,并提及今年可不可以多分我们一点辣椒种子,我们这产量需求都超高的。
秦王留言你干得不错,照你说的办,然后将其转给治粟内史。
郑国渠旁边的几个县为分水的事情把官司打到秦王案上。
治粟内史说前线要做好几个转运粮的仓库,不可能一次送到,需要加派人手。
……
这些都算言之有物的问题,更多的却是一些垃圾内容,诸如新来的太守腾每天都上书:王上好。
秦王留言很好。
北地的义渠献上一只肥羊,说是我们这最好吃的羊,希望大王喜欢。
秦王留言喜欢。
还有人专门上来夸奖大王英名。
秦王留言闭嘴。
严江多看了大王一眼,这位不是挺喜欢听人夸的么?
他继续给秦王磨墨添油,直到把一大堆书卷都写完,这才上前为他舒展酸痛的手臂。
疲惫的手臂被按住穴位时,甚痛,秦王政微微皱眉,但很快又在阿江的服侍下舒展了眉宇,这才语带温和地问起这两只小老虎和一只貘兽打算如何收拾,尤其是这只貘兽已经长那么大了,差不多可以放生了。
严江则温柔地表示这还没成年呢,离不得人,暂时不能放的,一边被冷落的小滚滚已经能熟练抱腿,听到主人提他的名字,滚过来抱住大腿,轻轻咬住主人的衣服。
两只正在互相咬的小老虎见此情况,一致对外,冲过去和滚滚在主人身上战成一团,弄着到处都是毛发飞舞,花花在墙角巍然不动,仿佛后宫之主一样,胸怀大度,不将这些小妖精放在眼里。
于是秦王政脸上的温柔被撤下,他冷漠地伸回被按摩的手,放在腿上,不再给严江谄媚的机会。
严江忍着心痛将老虎和滚滚都拎回了窝里,坐到秦王身边,按住对方的手,认真道:“陛下在我眼中永远最重要,其它物种都是过客,只有您如珠宝美玉,让我日思夜想不得离……”
秦王似乎更不悦了,他冷淡道:“昔日在孔雀王朝,阿育王用珠玉留你,你说这些黄金珠玉,饥不能食,寒不可衣,于你不过身外浮云,无足轻重,此时说这话,倒不心虚了。”
严江的微笑瞬间僵硬,心中大叫这么久的事情你怎么还记得,面上强笑道:“并非如此,只是王上俊美似天人,如珠如玉,我这才用了类比,您就像是我的好罗盘、是我的六分仪,随身带,分毫离不得的。”
秦王政第一次被阿江夸长得美,一时耳尖微热,看他一眼,这才矜持地将手臂再度递给他。
严江熟练地给王上顺完毛,又与他一起吃了义渠献来没有腥味的肥羊,说了一会诸国山河地理风貌,这才梳洗歇息,花花没能和主人同房,被赶到了隔壁,王上换陛下登录后,又和他一起睡了。
次日,秦王满意地上朝。
在朝上,燕国那国书的消息已经传尽朝臣耳中,有人提问如何处理桓齮一族。
秦王政闻言,看了一眼被那人捏过,甚是舒适的手臂,倒没那么生气了:“传喻,得桓齮头颅者,赏千金,邑万家。血亲处死,余者皆罚为奴,流放北地。”
这倒不是太残忍的处罚,在场诸人皆无意见,此事便就此通过。
很快,收到消息的严江也松了口气,血亲数人被处死这是秦国铁律,没办法改,至少这样不会牵连那些远一点的亲族,虽然罚为隶臣,但只要能立下战功,一样可以有起复之机,好过被一锅端走。
他继续带着大小老虎和滚滚,泡在墨家主导的少府里。
这些墨家让他也是很服气了,流水线这种他用在小车上的东西,已经被他们大势推广,这才两个月时间,就已经蔓延到军械上,尤其是把弓箭的羽毛、裹戈的细绳之类的小件外包出去后,严江亲眼看到咸阳附近的畜生倒了大霉,白鹅几乎看到小孩子都要跑、牛羊一个看不好就会少毛,能赚外快的小孩子战斗力恐怖到难以想像……
当然,产量暴涨也是无法避免的事情。
他们沉浸在发明创造里不可自拔,知道水轮的力量后,他们根本控制不住体内的洪荒之力,咸阳水边已经出现了水磨坊、水锥、水车、水锻坊……一切可以加上这水配件的,就没逃过他们的魔爪,甚至那块地方已经修上港口,变成一个新的集市,有了收税的小吏。
秦国恐怖的推广力就此展现獠牙,墨家的少府官员们在实验成功后,纷纷在咸阳上山下乡,能装的地方都要去推广水车磨坊,八百里关中,那可都是河,零件可以用船运输,放在合适处组装便是,足以让他们精简研究更好的结构与操作。
乡啬夫和庶民们被少府人一声令下,也都去加入工程——虽然开始时,他知道又要服个短役,哪怕近在乡里,也十分不悦,但在修好不久后,总会出现大型真香现场。
以至于很多乡县都会主动过来询问,何时能在他们乡里建上磨坊水车,在知道自己那边水力不够建不了时,还会非常失落,反复祈求少府官员希望他们再去看看。
热火朝天的水利利用建设中,秦国过了一段时间,才收到天下大旱的消息。
这时,关中秦人才猛然发现,从正月到六月,除了正月初下过一场小雪外,居然都没下过一滴雨……
旱灾不比水灾,隐蔽性非常大,抵抗性非常小,人们总是侥幸地期待很快就会下雨,往往等人反应过来时,田地已经干涸,河流已经枯萎,人们只是能杯水车薪地挑水浇地,看着禾苗缓缓枯萎,尽量节省着粮米,到最后饥饿到食尽一切可食的东西。
秦国高效的小麦推广成功躲避了这次旱灾,虽然冬小麦无可避免受到一定影响,但至少还是有收成,巴蜀有都江堰,并没有太大问题,南郡有云梦大泽取水,只是太原陇西北郡之地,不可避免需要一些救济,但这些地方原本就非主产粮区,影响不大。
真正惨的是赵燕楚魏,他们大多种的是粟米,虽然比小麦更耐旱,却是春种秋收,作物夏季对水都有基本要求,旱灾之时,夏日烈阳之下的蒸发,是所有农夫的噩梦。
更恐怖的是,这次旱灾,持续到了八月,三月到八月,都没有下过一滴雨,这种全中原地区的干旱,让人根本没有补种的机会。
秦国各地的对此的反应一是在求水车,二是继续征丁派粮入前线囤积。
严江则开始做天气记录——这是小冰期之前的征兆啊,搞不好以后几十年,旱灾水灾都会经常见。
秦王政对此事十分愉悦,觉得是因为自己死盯农物推广和阿江带回种子的功劳,以奖励名为时常来严江这里享受冷食凉风以及夸奖。
连最近发生的一件小事也没能打扰他好心情——赵国本就不产粮,这次已经闹出天灾,年底出兵时,就好打的多了,这是上天也在帮他。
“太子丹逃跑了,你就真一点不担心?”严江并不觉得这是小事,拿着消息推了推正在吃冰的秦王。
“螳臂当车,有何可虑,燕丹轻虑浅谋,不足为惧。”秦王政说到这,反而对另外的人有意见,“倒是高渐离,寡人如此看重他,他以乐师之身窃符,助燕丹逃亡,待灭燕,必再擒他,刺其目以奏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