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萧何宴请了友人,说要随严江一起离开。
众皆挽留不舍,这时的人们并没太多的情绪控制,一时间,有人放声痛哭,有人惋惜从此便是两条命运之路,也有人羡慕,一时间,吵闹宛如市井之间。
严江来找萧何时,正好遇到此景,一时便觉得好笑。
摸一个也是摸,摸一群也是摸,买东西还送添头呢,严江想既然都想要,那干脆一网带走算了,于是便道:“你等皆是人杰,只是缺一乘风而起之机,既然不舍萧何,那你等可愿意随我同去大梁?”
此语一出,一时间,场面一片寂静,针落可闻。
他们都是出生贫寒的士子,在楚国这种上位皆凭身份世族之地,很难混出头来,这些年六国贵族势力越加庞大,盘踞着上位之途,逼得六国位卑者只能尽入秦地,李斯就是看到厕中老鼠和粮仓中老鼠的区别,这才狠心求学入秦;蒙家一群战将是在齐国混不下去,找到吕不韦跳槽去秦;姚贾出身城门士卒之子,在魏国粟都吃不起,至秦却可以说得四国相交……
这世道,根本没有第二条他们这些寒门子选择之机。
不入秦,一世庸碌,入秦,则灭故国。
严江很诚实地补充道:“秦之战,皆以士卒立功而得爵,吾亦不能改,是以,你等若想参战,必然有其风险,不然,便只为一吏。”
一吏其实也是很不错了,比如给谁谁在魏赵燕地安排个亭长,以严江的身份,甚至都不用给上边打招呼,便可功成,但不要小看这个亭长,现代人国考的录取率都还只有千分之一呢,如果突然有人可以直接当个一个乡里的警察局一把手,你看会不会打破脑子去抢。
此话一出,很多人眼睛都冒起光芒。
所以,虽然嘴上很看不起暴秦,但这个机会真的太难得了,沛县年轻人们心神动摇了一下,身体就很诚实地表示愿意追随了。
“秦之势难挡,既然严子相邀,吾愿追随。”刘季最先打蛇随棍上,他早垂涎严子门客的身份了——要知道这几天也混得很惨,父亲看他什么都混到就空手回来了,又不种地又不成亲,成天啃老啃兄,就很一万个不顺眼,成天横挑鼻子竖挑眼,被父母念叨结婚的滋味现代人都受不了,更何况在宗族强势的古代呢,若不是没钱,他现在就已经跑掉了。
有了带头哥,后边就很顺利了。
曹参卢绾皆愿意同行,甚至樊哙和周勃在对视一眼后,也红着脸,表示希望追随。
没办法,他们虽然出身卑贱,但并非甘愿卑贱,只是未有机会罢了,若有机会,谁又愿意一世庸碌无为,为饱腹奔波呢?
既然如此,严江也淡然明说:“既如此,便同去。”
灭魏之后还有灭楚灭齐,后边百越匈奴都是大战连绵,编他们入军也算给个不错的出生。
至于他们会不会有反心?
反又如何,秦之灭,难道他们几个造成的么?
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
这点人物都吃不消,不如早凉早完事。
-
秦王政十四年,七月。
王贲带五万军士平定新郑叛乱后,便陈兵韩国边境安城,离大梁只有数十里之遥,又在黄河之边境,秦国的粮草已是大批送至。
其中大多是粟米,秦王虽然推广麦种,但军粮依然是粟米为主,只是如今秦国的主食已开始颠倒,粟米做为补充,主食以麦为主,若不是为军粮计,完全可以尽种麦米。
这些都是小事,如今灭燕后,他父亲王翦已经带十万大军前来与他汇合,剩下的士卒,都驻扎燕赵之地,防止代国反攻。
“为何不将代取下?”王贲有些困惑,询问一身风尘,却精神奕奕的老父亲。
“王之命,不攻代,”王翦微微一笑,道,“若攻代,谁来防范匈奴东胡?”
王贲恍然大悟,一时间又佩服起秦王的算无遗策,不由叹道:“与大王同世,这赵嘉何等无辜。”
匈奴来攻,若抵挡,代地便首当其冲,必然消耗本就不多的民力,无力收复故土。
若放匈奴入关,那首当其冲的便是赵国故地,留守秦军若护赵国故地,必得赵地民心,如此一来,赵嘉再想收复故土,被劫掠的赵民会如何想他?
“与王同世,却是我等之幸。”王翦叹息一声,“渠之事,如何了?”
灭魏之计,是早就计划好的,十五万秦军攻魏,不以水淹,绝难破之,是以秦王早命郑国前来勘探,挖渠灌水非一日之功,河水要淹大梁,少不得蓄水一月半月。
王贲点头,拿出地图,指着安城外的黄河道:“先前,河水借济之道入齐,自此,济河同道,水势浩大,魏国建有水坝,可以此为基,拦河蓄水。”
黄河母亲现在虽然还不黄,但脾气却是一如既往的爆炸,一百五十年前,魏惠王迁都大梁时,旁边还是一条名为济水的济河,水势平缓,易于商船来往,又修了鸿沟,恩泽魏地。
可数十年前突然祸从天降,河水母亲觉得应该搬家了,便从荥阳处转道南下,夺了济水河道,汹涌入穿过魏地,这么一来,可苦了一旁的大梁,一到雨季便瑟瑟发抖,提心掉胆,更是修筑无数堤坝求老天保平安。
“不过,有一怪事,”王贲迟疑了一下,才道,“昨日,收到大王急信,说要亲至荥阳,看魏国之灭。”
“这是为何?”那不是御驾亲征了么,王翦一时觉得恐慌,难道秦王觉得他们父子功劳太大,不放心了?
也是,他王翦有连灭两国之功,岂非震主之相?
他得立刻回秦,前去向大王述说忠心,并且告老还乡……
“不知。”王贲补充道,“他还命我不可随意灌城,静等严卿前来。”
“严上卿……”王翦只觉得心神一通,猛拍大腿,瞬间放下心来,大笑道,“原来如此!”
王贲也恍然大悟:“竟是如此。”
父子两四目相对,一时无言。
过了数息,王贲左右一看,悄声道:“听闻大王冷落后宫已久,是否……”
王翦也压低了声音:“我看不然,大王冷落后宫,是从继位五年开始,而严子归秦,是九年亲政之事。”
</div>
</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