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征洗了手,坐下帮沈芸诺的忙,“我来,你和四弟妹仔细说说里边的门道。”做豆腐,不仅和石膏有关系,火候也重要,他帮沈芸诺生过火,知晓其中关键。
沈芸诺站在灶台边,看着锅里的情景,不时叫周菊搅拌两下,沸腾了,帮着搭把手,弄石膏水的时候,细细和她说了石膏和水的比例,点豆腐的步骤至关重要,她说得慢,周菊小心翼翼的听着,沈芸诺指哪儿她勺子的石膏水就伸到哪儿。
最后,做出来的豆腐味道确实好,而且,听沈芸诺说了一斤豆子做五斤豆腐,她久久回不过神,韩家的豆腐一文钱一块,拿豆子换的话,一斤豆子换三斤豆腐,加上柴火,石膏,一斤豆子换豆腐也赚了一文钱。
沈芸诺拿着刀,小心翼翼的切成一块一块,和裴俊道,“边缘的豆腐样子不好看,头回做生意,别人买的时候,你适当的送些。”她没见过韩家的豆腐,街上买的豆腐也是一块一块的,不过,人家祖上是做豆腐的,哪怕是用醋,量和火候控制地十分到位了,而且样子也好看,这点她也不会。
拿铲子,顺着豆腐方向一块一块铲出来,放进早就准备的竹框里,上边垫着层白色的棉布,豆腐放在上边,看着就觉得干净,第一天,不知道生意如何,做了两锅,之前不觉得,现在才发现在锅里做豆腐太局限了,而且形状不一,问周菊见过韩家的豆腐没,周菊点头,“昨天换对联的时候经过韩家门口,看着和咱卖的差不多。”
韩家是直接将锅放在外边,有人买就舀一块,不过,铲子比这个要大,估计是专门去铁匠铺做的。
沈芸诺低头,也是,她切的时候也不知道一斤豆腐多大,少了,买的人不高兴,多了他们吃亏,“今日先挑着卖,尽量多给些,待会我和大哥看看还有没有法子,将豆腐做得好看些,方方正正,一切就是一块的那种。”
昨晚说卖豆腐,今早就弄了,准备不充分。
一旁的裴征听着这句话,转过身来,“这有什么难的,待会我去大生家,让他做两个方方正正的木框,下回点豆腐不在锅里,在木框,点出来的豆腐不就是方方正正的了?”
沈芸诺扬眉,“你三哥说得对,咱下回就按着那么来。”
两锅豆腐,四十斤左右的样子,下边是担子,上边盖着竹框,棉布大,将豆腐盖得严严实实的,“价格和韩家一样,如果有人愿意拿米和豆子换,你也应了,赚不了钱,换些粮食回来也好。”而且,粮食也能卖钱,不过,少了,买的人少而已。
周菊送裴俊出院门,不舍地趴在门边张望,沈芸诺哭笑不得,“四弟卖豆腐去,又不是不回来了。”而且,裴俊去镇上做工也没见周菊不舍。
“三嫂。”周菊情绪激动,眼角有了失意,“我,我就是高兴。”没想过有朝一日,她和裴俊也能有自己谋生的路子,上前握着沈芸诺地手,满脸感激,“三嫂。”
“我知道你高兴,我回去帮你三哥灌肉,让他去大生家做那种一格一格的木框。”她或许懂周菊的感情或许不懂,迷茫中偶然遇着希望的曙光,点亮未来的路,她或许是有过的吧。
周菊来来回回在门口盼了几十回也没见裴俊回来,做什么都浑身不得劲,“三嫂,你说是不是生意不好,俊哥去很远的地方了?”
豆腐的味道是好的,生意的话她也不好说不准,“再等等吧,天色还早着呢。”
☆、44|06-05-10
裴俊卖豆腐走得远,大冬天,脚上起了泡,坐在凳子上,神色兴奋,“今日走得远,我想着明日早早的起床,更走远。”能在家门口买到豆腐,许多人都是乐意的,他寻思着,明日能多做些。
周菊陪着他在屋里说话,沈芸诺和裴征端了饭菜回来,好笑道,“第一日生意好,之后大家认识你了,会更乐意在你这买东西。”沈芸诺放下碗,看他抬着脚,走的时候不觉得,当下稍微休息,脚便开始疼了,“家里备了药膏,吃了饭让四弟妹给你挑了泡抹上些,明日不能用那么远的地儿了,雪大,自己冷不说,生意不好,来回就亏了,在邻村卖,卖多少是多少,明年天晴了再去其他地儿。”
追根究底,裴俊还是在意韩家,担心裴勇夹在中间为难,布好碗筷,沈芸诺抱着小洛坐好,望着裴俊叹了口气,“四弟,你也别太累着了,今日能走这么远的路,一天天下来你身子哪儿承受得住?”而且,就在方才,她又想着个主意了,便是韩家,目前还想不到的。
裴娟脸上尽是笑,摇头道,“我不怕累,比在镇上做工的时候还轻松些呢。”镇上做工每天有工钱,不如现在的日子有奔头,只要自己对走些地方,卖的豆腐多了,挣得钱的也多,想了想,将卖的铜板全拿出来倒在桌上,“三哥三嫂,今日做豆腐的豆子是你们出的,柴和水也是你们的,钱你们拿着。”
沈芸诺说有四十斤左右的豆腐,他也没算过,卖了十六个铜板,担子里的都是些粮食,不过也够他开心好长时间了,将铜板推给沈芸诺,自己拿了五个,“法子是三哥三嫂想的,我就当是帮三哥跑腿了。”路上他反反复复想,裴征和沈芸诺虽说是帮衬她和周菊,可他家里只有豆子,做豆腐的柴和锅都没有,自己收了钱,不仅仅是占了便宜那么简单。
沈芸诺微诧,想说什么被裴俊抢了先,“三嫂,你听我把话说完,你和三哥的心思我懂,可眼下我和阿菊要什么没什么,你还跟着起早贪黑,心里怎么过意得去,冬上,我帮你和三哥卖,明年你和三哥搬去新家了,我和阿菊买了这座院子,到时我们再自做豆腐卖,说起来,也是占了三哥三嫂的便宜。”
周菊神思复杂的看了眼裴俊,低头沉思半晌,“俊哥说得对,三嫂听俊哥的吧。”沈芸诺肯把做豆腐的方法教给她,不管什么时候卖,她都捡了便宜,而且,冬日的活不好找,裴俊帮着沈芸诺和裴征也算挣口饭吃。
沈芸诺没想着两人如此实诚,和裴征对视一眼,缓缓将铜板推了出去,“四弟拿着吧,我和三哥有其他的法子营生,而且,占了我家的锅,用的柴也不是白用的,你和你三哥可要去山里砍柴补上,至于做豆腐的事儿还是四弟妹做,我之后就不搭手了。”
她和裴征想做豆腐的话两人之前就做了,她专心守着白菜,想去山里逛逛,每日的事情多,做豆腐的话耽搁时间久,而且和裴俊他们一起,钱财方便始终不合适。
裴征也在边上帮着劝,“钱你们先拿着,分了家,家里差什么补齐了,你三嫂的话对,用的柴可是要还的,之后给你们把家里的钥匙,你和四弟妹做豆腐用灶房就是了。”裴征之前没想过这些事,听裴俊说得头头是道,才清楚,自己的四弟也不是个糊涂的,心里看得明白,手里有钱了,年后起屋子他寻思着这边的院子就送裴俊了,什么都比不过兄弟间的情分。
沈芸诺和裴征说什么都不肯收钱,“四弟收着,再不吃饭都凉了,今日第一天当我和三哥为你们庆祝,明天,咱还是各管各的饭,各忙各的。”明天赶集,她寻思着再买些肉回来,冬日多存点,明年夏天也有腊肉吃。
裴俊和周菊无可奈何地收了钱,“行,我卖四天豆腐,空一天出来去山里砍柴,水缸里的水也包在我身上了。”说着,裴俊收了钱,递了两个给小洛,“四叔给你买糖吃。”
小洛仰头,看沈芸诺点头后才笑着接过,声音清脆爽朗,“谢谢四叔。”上回,沈聪给了他二十个铜板,沈芸诺替他装在衣柜的盒子里,说盒子是他的,钥匙他也自己拿着,喜滋滋地把钱揣进兜里,学着裴老头招呼大家吃饭的模样,晃着筷子,“四叔,吃饭,吃饭。”
几人看得失笑,拿起筷子,这才开始动筷子吃饭。
走的时候,裴征拿了把钥匙给裴俊,叮嘱了两句,才送两人出了门,裴俊挣了钱,以后有了孩子,孩子的日子好过些,躺在床上,手顺着被子滑到沈芸诺腰肢上,低声道,“我拿钥匙给四弟的时候,看他低着头,想来觉得占了我们便宜,过不去心里那道坎,家里的水不够了你直接和他说就是了。”
沈芸诺明白他的意思,往他怀里靠了靠,头枕着他胸膛,“我知道的,睡吧,明日赶集,下次赶集不知道封山了没。”
她身子软,气息喷在他胸口,热热的,抬头,往里边瞧了眼,小洛脸贴着墙,也不知睡着了没,心猿意马地叫了声,“小洛,睡了没?”
“爹叫我呢。”小洛猛的翻过身子,看沈芸诺挨着裴征,跟着往外边挪了挪,趴在沈芸诺手臂上,漆黑的夜看不见那双忽闪的大眼睛,“爹,什么事?”他不会数数,盒子里的铜板有好些个了,正想着怎么花呢。
裴征身子一僵,顿了顿,“没,就是问问,睡吧,明日四婶在咱家忙,你留在家里,我和你娘去镇上置办年货,给你买糖。”路上积雪多,抱着小洛速度慢,到了镇上,来来往往人拥堵得紧,人人提着篮子背着背篓,他担心挤着小洛了。
小洛嘴一撅,身子往上探了探,“我也要去。”
“路上人多,上回去你也被挤着了,明日人更多,听你爹的话,想吃什么,娘给你买。”换做平时沈芸诺也舍不得放他一个人在家,然而镇上的情形人山人海也不为过,不想他去被挤着了。
小洛靠着她,诺诺的应了声,听得出,情绪很失落,沈芸诺翻过身子,将他搂在怀里,“明天娘很快就回来了,给你做包子吃,还给你买瓜子花生和糖。”
家里过年,多少会买些小孩吃的零嘴,拜年家里来客了也有招待小孩子的,往年宋氏怎么做的她不知道,有条件了,她想给小洛过一个高高兴兴的年。
怀里一空,裴征不悦的蹙了蹙眉,手轻轻拉了拉沈芸诺的衣衫,“小洛,睡自己的,爹和娘说点事。”难得沈芸诺主动靠着他,不想去招惹了小洛,又笑又无奈。
小洛紧紧搂着沈芸诺,“不要。”闭上眼,困意来袭,也不和裴征说话了。
天不亮,就听着屋外传来动静,猛地下,沈芸诺睁开了眼,听着步子,不像是小偷才想起裴征给了裴俊家里的钥匙,果真,立即又传开脚步声,周菊压低了声音朝裴俊道,“拿了水桶就出来,我们先去村里把豆子磨了。”
她家里只有一个水桶,洗衣服水都不够,也是屋子小了,搁不下水缸,一个水桶的位子合适,不过用水十分不方便,昨晚忘记要过来拿桶了,轻手轻脚地站在门口,等裴俊挑着水桶出来,又小声地关上门,落了锁。
往回,临着裴家院子的门都是从屋里落的门闩,为了让裴俊和周菊方便才让他们从外边落的锁,脚步声远了,沈芸诺摇了摇身侧的裴征,“醒了没?四弟四弟妹是不是起的太早了?”
这个时候,路都看不清,别路上摔着了才是。
“不碍事的,四弟心里有数。”庄户人家的汉子都是走过夜路的,尤其缴税的那几天,县衙排着长长的对,去得晚了要等到晚上才能轮到自家,他们便是夜里挑着粮食去镇上,从半夜开始排队,县衙开门就轮着自家。
多少年了,村子里的人都是那般来的,翻过身子,窗外有稀疏的光,他闭上眼,准备再睡会,“再睡一会儿,天亮了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