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不进去了,大哥在家没?”裴征往院子看了眼,不想他家院子里堆积了雪,这边的院子干干净净的,台阶上的柴火也码得整整齐齐,韩梅做事利索,就是太会算计了。
裴勇听着声音走出来,见是裴征,脸上高兴,“三弟怎么过来了?”
“我和三哥在山里猎着野猪,给你送肉过来,明天中午来我家吃饭,小洛他娘已经开始准备了。”提起绳子,把肉递给韩梅,和裴勇说了两句话,“四弟想让我把它的那份一起捎过来的,想着明天你们要过去就明天再给你们。”最后这句话他是不想说的,担心转身韩梅就挑拨裴勇裴俊的关系,才特意补充了句。
裴俊想的是多送些肉给裴勇,去周家也多两斤,面子上好看。他和周菊两个人,吃不了多少肉,剩下的看看能不能全卖了。
裴勇过意不去,“肉你留着,你大嫂去镇上买了,屋里挂着呢,吃了饭再走?”天色不早了,裴征专程来一趟,裴勇心里不是滋味,下午,春花和韩梅说什么他都听着,几个弟弟有本事了,他心里高兴,眼下也没法子挣钱,只有等来年雪融化了,去镇上做工慢慢挣钱。
“不了,小洛他娘还等着我回去,明天中午记得和大嫂过来吃饭,我先回了。”说着,裴征转身走了,看裴勇神色他心里也难过,在裴家,他以为他大哥会是最有出息的,毕竟,当初裴老头和宋氏最疼他,没想着,成了眼下的模样。
望着裴征走远了,裴勇才收回视线,看韩梅提着肉,心不在焉的模样,裴勇叹了口气,“我就说过三弟是个老实的,你啊,当初错了就是错了。”
韩梅咬着唇,没吭声,关上门,只觉得手里的肉沉甸甸的,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小木在屋里玩耍,看她手里提着肉,欣喜不已,“娘,三叔送的?”一脸眼馋。
敛下情绪,韩梅笑了笑,“是啊,三叔送的,晚上给你们做肉吃好不好?”
小木喜不自胜,小山和小金也欢喜起来,裴勇在旁边看着,软了神色。
沈芸诺教了邱艳如何做腊肠,本来也要和周菊说的,周菊摇着头,说什么都不肯,人心不足,她不想有朝一日成了韩梅那样子的人,学做豆腐就够她和裴俊一辈子了。
看她避之不及,沈芸诺失笑,想周菊果真是聪明的,没分家的时候,肚子没有动静,什么都由着宋氏,任劳任怨,哪怕心里想反抗,从来不敢借着自己的嘴说出来,做什么都唯唯诺诺的,最近,手里有了银子,说话愈发从容,胆子也渐渐大了,做生意,和人打的交道多了,自己也学了一套,好在,周菊学的都是好的。
沈聪回去的时候,看裴征给他准备的担子背篓,又笑又无奈,“出了门,别人就该说我妹子吃里扒外,拿了夫家的钱贴补娘家了。”
裴征不以为然,“咱自己心里知道怎么回事就成,阿诺说的事儿你再考虑考虑,你也看过那边的地形了,觉得怎么样?”
“好是好,容我再琢磨琢磨,原本想留在村子里让那两人一辈子不安生,搬出来,总觉得便宜了他们。”裴征口中的两人是谁裴征心里有数,“咱过自己的日子,你看阿诺也挺开心的,你也别抓着过去不放。”
沈聪抬眸,眼里一片清明,“你倒是学会安慰人了,年后拜年再说吧,记得初二带阿诺回来。”
沈芸诺抓着邱艳的手,红着眼眶,哆嗦着唇,久久说不出话,沈聪望过来,抬手替她擦了擦泪,“别哭了,不是见不着了,初二和妹夫回家,哥在家里等你们。”
看邱艳强忍着情绪,拥着妻子,摇了摇头,看了眼裴征,强行拉着邱艳回了,走远了,回头,看沈芸诺还在墙角张望着,裴征挥挥手,又低头看低低啜泣的妻子,“你喜欢和妹子住一起,年后咱搬过来就是了,不过还得看里正帮不帮咱办户籍。”
邱艳这才破涕为笑,声音柔柔的,“屋里还有钱,不够的话可以回家问我爹要,我们搬过来,他肯定也高兴。”她明白沈聪为什么不愿意离开,有他最亲的人,也有他的仇人,“年后,咱要不要把娘的骨灰也搬过来,她走的时候舍不得你和阿诺,如今看你们日子过得好了,一定也高兴呢。”
沈聪身形一僵,良久,点了点头,紧紧牵着邱艳的手,“以后,我再也不走了。”服徭役是他赌气,没想着差点害裴征没了命,裴征说他不能死,他死了,不仅仅是邱艳和大丫,沈芸诺也活不下去的。
之后,他才真真切切明白裴征话里的意思,一个家,少了谁,都是活不下去的,如今,赌场的事情交代好了,县衙也有他的人,今后,他不怕谁了,没必要让家里的人担心,深吸了口气,望着远处白茫茫的山,心一片明朗,“媳妇,我们再给大丫生个弟弟或妹妹吧。”
邱艳惊讶地睁大了眼,止住的泪又开始如决堤的洪水,止都止不住,泪眼朦胧的望着她喜欢的男子,重重地点了点头,泣不成声,“好。”
直到他们的身影在小道上成为模糊的黑点,沈芸诺才不舍地收回了视线,侧目望着裴征,“你说,我哥会同意吗?”她看得出来,裴征性子沉淀了许多,心里该为嫂子和大丫打算了。
裴征牵起她的手,嘴角噙着淡淡笑,低头,在她耳边轻语了两句,沈芸诺满心欢喜,抬起头,明亮的眸子灿若星辰,“这样的话,我们得找个时间让里正帮忙把他们的户籍弄过来才行。”
每个村子都是凭户籍在村子里住下的,沈聪和邱艳搬过来,首先就是户籍的事儿,牵着裴征的手,又问他沈聪看上哪块地,他们起屋子的周围还有空地,两家挨得近就好了。
“离咱家也就几步路的事儿,什么时候去山里我和你说。”沈聪和邱艳走后便一直下雪,过年那日大雪也纷纷扬扬的,裴征又爬上屋顶刮了遍雪,裴万也抽空将屋顶的雪刮了,以免把屋顶压垮了,但是上房的日子并不安生,不是刘花儿和宋氏,而是裴老头骂裴万,一早到头的骂,初一这日都没落下。
昨晚,裴征给了小洛两个铜板,沈芸诺也给了两个,小洛全部放进盒子里,问沈芸诺他盒子里有多少钱,沈芸诺从柜子里拿出盒子,让裴征不急着起,“你陪小洛数数他有多少个铜板了,我做好了饺子叫你们。”
因着过年,裴俊和周菊这几日也不卖豆腐,还了钥匙,她打开两边的门,冷风簌簌往脖子里灌,冻得她竖起领子,看向上房堂屋门口喋喋不休的裴老头,摇了摇头,去灶房生活做饺子。
饺子昨晚守岁的时候她和裴征就包好,冻在外边,烧开水直接煮就成。
下午,村子里热闹起来,到处说谈笑风生,沈芸诺替小洛装了一口袋瓜子和糖,也牵着他出了门,村子里流行的说法,大初一在屋里待着不吉利,他们出门,好些妇人抬着凳子在竹林里说话了,周菊也在,见着她,朝她招手,“三嫂,小洛,这边。”
一年之始,人人脸上洋溢着笑,沈芸诺挨着周菊坐下。
“我和俊哥出门得时候想敲门来着,又担心你和三哥在吃饭就先出来了。”过年和初一人人忌讳,打断人吃饭不吉利,哪怕再亲的人,都会避讳这些,说着,周菊从兜里摸出一把瓜子递给小洛,“四婶买的,小洛拿着吃。”
如果不是沈芸诺和裴征,她和裴俊欠着钱,过年更不会买零嘴,她的好日子都是沈芸诺给的,想起年前回周家送年礼爹娘的态度,周菊对沈芸诺愈发感激。
妇人看周菊大方,厚着脸皮的伸出手,“裴四媳妇,你家里挣了钱,给咱们也装点瓜子吃啊。”
小洛不知所措地看着沈芸诺,出门时他兜里装满了,眼下是装不下去了,记着沈芸诺说过年与初一不能说“不”,一直时间,很是局促。
“我替他兜着,他兜里满着呢。”沈芸诺笑笑的接过,又让小诺向周菊道谢。
初二回了趟沈家,裴征说得不错,沈聪真的同意搬出来挨着他们,过了初五,日子过得飞快。
☆、50|06-05-12
惊蛰过后,天还泛着凉意,远处的山积雪消融,绿意破土而出,漫山遍野的点点新绿倾吐着盎然生机。
山脚下,传来汉子们的吆喝喧闹声,打破了清晨宁静。
裴征起屋子,帮忙的,看热闹的围了不少,里正也在,裴征和裴俊抬了木材,和垒墙的师傅说话,前几日就将地基清扫干净了,当下,看着地基就能知晓屋子的轮廓,妇人们七嘴八舌的议论着,这处宅子荒废十几年了,一家人全死了,大家心生害怕,哪怕秋上去山里也尽量避开这边,如今,看地基的模样,惹来不少人羡慕。
看地基,好几间屋子,而且前后院子大,种菜养鸡不成问题,眼红的人也多了。
柱子娘和春花站在人群边上,刻薄的眼里尽是不屑,“看人家有钱了,恬不知耻的巴结,也不看看自己什么模样,我呸。”柱子身上的伤现在还没好,下地都是问题,光是这些日子,抓药都花了不少钱了,她眼里,裴征和沈芸诺拿着卖野猪的钱起新屋,如何叫她不来气。
春花在一侧听着,轻声笑了句,意有所指道,“能有什么法子,没看里正都对裴三笑得开心吗?柱子娘,也是你家柱子命苦,如果他运气好,猎着那两头猪,眼下起屋子的就是你家了。”
这句话可说到柱子娘心坎上了,沉闷地碎了口痰,愤愤然的瞪向角落里和师傅商量事儿的裴征,一眼怨恨,“我诅咒他家不得好死。”说完,斜了春花一眼,哼了声,“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什么主意,想怂恿我,没门,脸上一块白一块黑,打盆水照照自己吧。”
气得春花跺脚,嗤鼻地呸了句,随即嘴角咧出谄媚的笑,过去找周菊说话。
裴征的屋子要忙活十来日,周菊和裴俊商量不卖豆腐了,裴俊帮着做工,她帮着沈芸诺做饭,帮工的孩子没有工钱,管饭,周菊和沈芸诺数了数,差不多二十人,够两人忙活的。
裴勇和裴万也来帮忙了,年前年后,裴万被裴老头念叨烦了,如今能躲出来,他心里乐意着,“三弟,晚上我住你这边好了,帮忙看着,不回了。”裴万坐在木头上,见裴征和师傅说完了话,陡然来了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