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2 / 2)

走的时候,沈聪将家里熏干的腊肠全部取走了,邱艳眼皮子直跳,拉着沈芸诺不厌其烦的问,“你哥会不会出事儿,我心慌得厉害。”这种感觉许久不曾有过了,沈聪在赌场帮忙的时候,她常常有这种感觉,如今萦绕上心头,心下不安。

沈芸诺安慰她,“哥不会遇着事儿的,傍晚的时候就能见着哥了。”那么多腊肠,全部卖出去家里又有买肉的银子了,她手里的四百多文给沈聪买了肉,手里没钱了,今日卖了能拿到银子,之后日子也好过。

本以为傍晚才能见着人影的沈聪,午饭后就回了,今日天气好,沈芸诺将家里得被子拿出来晒着,听着敲门声没回过神,听出沈聪的声音,心咯噔了下,真以为沈聪遇着事儿了,推开门,沈聪牵着牛绳,深沉的目光闪烁着晶亮的光,望向他背后,沈芸诺松了口气,“快进屋,怎么这会回了,小洛爹去山里割杂草去了。”

山里人多,这两日,村子里的人找不着菌子,割起山里的杂草来,杂草丛生地地儿估计光秃秃一片了,家里种着地,有麦秆和稻草,沈芸诺担心明年有其他用处,和裴征提了句家里起火柴没了,他便背着背篓拿着镰刀上山了。

沈聪牵着牛进院,沈芸诺侧开身子,发现牛车上两箩筐的肉,心下吃惊,“哥买的肉会不会多了?”

“不多,知县大人对腊肠甚是满意,让我们可以多弄些,我瞅着今年天冷得快,早早的就会下雪,趁着封山前,多送些去镇上,之后的等年后再送。”他把腊肠径直送去了县衙后院,知县大人在,当即吩咐人煮了尝过味道后赞不绝口,叫管家备马车,将腊肠送走了,他不是多话的性子,卖腊肠挣了银子就好,其他,不是他该过问的。

想起另一件事儿,沈聪又道,“宅子的事儿知县大人让我们不急,腊肠的生意大,他帮我们选了两处宅子,我给七十两,另一处当是知县大人给付的定金。”说是定金,更像是打赏他的,大户人家规矩多,赏下来的东西也不同寻常,他原本不要的,还是管家拉住了他说了两句,腊肠对知县大人来说不仅仅是银子,还有名声,宅子是知县大人的心意,收着没什么。

许久,他才点头收下,管家说那两处宅子面对面挨着,其中一处是知县大人买的,另一处的主人年后才搬出去,要等些时候,沈聪他们不急着住进去,自然也不着急。

沈芸诺没想着还有这样子的事儿,她琢磨了下,面上不显露半分,那位管家说的不错,对知县大人那样的人来说,名声比钱重要,不过一处宅子几十两,她觉得太多了,开口问道,“知县大人可说了要多少腊肠?”

“有多少要多少,我没打听知县大人家的生意,听管家的意思,都能卖出去,腊肠放的时间久,不怕坏了味道,多点对他们来说卖出去也是时间长短的问题。”沈聪上牛车将箩筐端下来,卸下牛板车,“铺子上的肉我都买回来了,打过招呼,之后铺子上的猪肠都给我们留着,下午,咱就开始做腊肠,知县大人说咱每日送去镇上更好。”让他下午回来也是这么个意思。

沈芸诺垂首,没问沈聪卖了多少银子,两箩筐肉,光是切成一小块一小块就要不少时辰,沈聪让李杉他们过来帮忙,顺便将家里的砧板和菜刀拿过来,每天给他们十文钱,金花得了消息也兴冲冲的来了,她力气大,手脚麻利,沈芸诺反而没了事儿做,在旁边帮点小忙。

“阿诺妹子,我和李杉若早些时候遇着你们,早就搬出来现在日子怕过得更好了,咱们之前咋就没有缘分呢。”搬来这边,耳根子清净了不说,家里的日子也越过越好,金花觉得都是沈芸诺带来的运气,后悔没早些时候认识她,倒是忘记沈芸诺之前的遭遇了。

沈芸诺将罐子里的调料舀进大的木盆子里,神色怔忡,早些时候认识无非是惺惺相惜,那时候的她,不见得会敞开心扉和金花打交道,缓缓道,“现在也不迟,何况咱住得这么近,之后多往来就是了。”

金花没听出沈芸诺话里的感慨,刀起肉断,乐呵呵道,“也是,如今手里有钱了,我婆婆再说什么都没用了,离得远也听不着。”李杉娘到处打听李杉的住处,不就是想来打秋风吗,金花是不会给那种人开门的,那些年受了多少气她就要全部还回来。

说到受气,金花想起她去砍柴时听到的关于裴家的事儿,只觉得世上就没有性子好的婆婆了,悠悠然说起村子里的事儿,“早上我上山砍柴遇着小洛大伯母了,她和我打招呼,问起你们,我没吭声,之后她也不出声了。”金花不懂得看人面相,她不喜欢村子里的人,尤其是韩梅那种,沈芸诺受伤得事儿她记得清楚,那种人,一辈子都别打交道得好。

她不喜欢村子里的人,之前在村子里住久了,自己琢磨出个道理,整日出门转悠说三道四的人一定没安好心,平日不爱出门的才是真正过日子的,比起村里,村外安静多了,纵然人少,遇着事儿大家能互相帮衬,亲兄弟也不为过。

那日后,裴征没说过裴家的事,之前偶尔还能听到,如今半句都没了,周菊回家后也没来过,沈芸诺不知晓那边的情况,笑着道,“早上雾气重,山里冷,他们怎么还过来这边?”

金花嗤笑了声,大着嗓门道,“你是没去山里看过吧,之前清清静静的,杂草多,如今山里光秃秃的,裴三兄弟他们打猎估计也只能去更深的山里了。”没有找到银耳,大家还是乐意过来,人不算多,三五个人,或挖野菜,或割草,无一不是尖着眼睛四处找寻着。

两箩筐肉,下午就全部灌出来了,沈芸诺没留他们吃饭,说腊肠能吃了给他们留些,明天还要继续过来帮忙。整个下午,看着竹竿子上的腊肠又挂满了,沈芸诺眼里尽是挣的银子,今天来了五个人,沈聪给了他们五十文,而卖的腊肠,一斤四十五文,肉十五文一斤,算上熏干的部分,一斤最少也能挣上十文,晚上,沈芸诺细细算着,眼里掩饰不住地兴奋,头一回,她好似有了真真切切融入了进来,不是活在自怨自艾中。

要去镇上买肉,早晨,沈聪和裴征一块出门,随后买了肉驾着牛车回来,早上把肉切好,撒好调料,下午大家坐在一块灌腊肠,有说有笑,沈芸诺喜欢这样的日子。

没有算计,自己挣自己的银子,和朋友似的聊天,开几句无伤大雅的玩笑,村子里那些是非和他们无关,这种日子才是她心里喜欢的。

约莫是沈聪和裴征动静大了,村子里的人又好奇起来,金花从山里下来,眼里是浓浓的鄙夷,“他们见着聪子哥往镇上拉货,以为又在山里挖着什么卖钱的东西了,人多着呢。”

☆、94|06-06-04

沈芸诺好看的眉眼抬了抬,明白金花话里的意思,村子里的人并非穷凶恶极,无非见着有人挣了钱心里眼红,和裴年在镇上做工挣钱不同,裴年是背后有东家他才挣了银子,他们则是上山找的,对裴年,村子里的人或许鞭长莫及,然而山是大家的,他们心里多少觉着,山里有菌子,他们挖来也能挣钱,不挣就是白白把自家的那份让了出去,所以,他们才会一次又一次的进山,视线意有所指的落在山里,山里能挣钱的确实多,不过大多被她们所轻视了而已,叹息道,“天冷了,大家闲着去山里转转,也好。”

每日灌的腊肠多,腊肠挂在竹竿上吹两三日的风就抬到后院熏干,裴征和刀疤负责熏肉,每日下午,后院升着浓浓烟雾,引来村子里不少人打探,奈何,院子里人多,个个不是善茬,纵然好奇也不敢贸然上门。加之,清晨沈聪离开得早,顺着河滩不经过村里,雾气重,隔远些看不清牛板车上的腊肠,因而,村子里的人只知晓沈聪拉着货去镇上卖,并不知晓卖的什么。

山里冷风刺骨,割草剩下的草根结了冰渣子,脚下不留意易摔跤,尤其,村子里的人一连几日没在山里有所收获,就有人把主意打到沈芸诺院子里,在山里遇着裴征割草回去当柴烧的,那些铁定不能卖钱,站在院门口,春花面露贪婪,搓了搓冻得僵硬的手,放在嘴边哈了口气,催促旁边的刘氏,“婶子,您敲门吧,说起来您还是裴三兄弟大伯母,长者为大,即使不乐意他也不敢给我们脸色看。”

春花谄媚地笑了笑,对裴家,她心里多少存着害怕,裴征早些年好说话,这两年,面色愈发冷了,待人接物都冷冰冰的,她在裴征手里吃了几次亏,开门的若是裴征,她没胆子进,尤其,沈聪那帮兄弟在,吴桃儿的例子在前,她避之不及哪敢轻易敲门,这才拉着刘氏来了。

刘氏家里日子过得不错,比起宋氏,她四个儿子争气多了,平日没有什么值得她发愁的,裴征他们卖菌子,和裴年做工的酒楼有来往,她其实也动了给酒楼送菜的心思,奈何裴年很早的时候就说过给酒楼送菜的人家是掌柜亲戚,她只得歇了心思,如今沈聪他们成,她家却是不成的,她心里明白,说漏了嘴也是因着争执了两句而已,今下,沈聪和裴征卖其他的,她问过裴年,裴年也摇头不知,让她离这边远着,别坏了两家的情分。

裴家出了事儿,裴年都会出面帮忙,忙前忙后,他看得出裴征对裴年是敬重的,因着这层关系,沈聪在掌柜的面前提了裴年两次,裴年得了掌柜赏识比什么都好,加之春花贪婪碎嘴的性子,刘氏哪会上她的当,挑眉,尖细着嗓音,冷冷道,“家里还有事儿,我先回了,你想进屋自己敲门吧。”

裴元庄常在她嘴边念叨裴元平和宋氏的下场是自己折腾的,她和宋氏较了一辈子劲儿,不会半只脚踏进棺材了输给宋氏,惹了裴征嫌弃,对裴年夜没好处,她不会被人牵着鼻子走,朝春花冷哼了声,双手交叉伸进袖子,一转身步一步回了。

留春花在原地跺脚,握着手来来回回转了转,不甘心的看着紧闭的院门,咬着唇,眼神闪过浓浓的嫉妒,突然,脑子里冒出个再合适不过的人,脸上的阴郁散去,不怀好意的笑了笑,跺跺脚,嘴里喊着婶子,忙抬脚追上刘氏的步伐,裴家大房在村子里地位高,春花不敢得罪了刘氏,一路上赔着笑脸,轻声说着好话。

沈芸诺站在里边,将二人的动作看得清楚,春花半强迫的拉着刘氏来,如果真让刘氏进了屋子,裴征面子上不好做,裴年对他们几个堂弟不错,裴万在镇上受了伤还是裴年帮着叫了牛车送回来的,而且,更重要的是裴家老太太还活着,闹僵了不太好,好在,刘氏明白中间的弯弯绕绕,没有敲门,省了她的尴尬,裴家大房有今日,不是没有原因的。

人走了,沈芸诺回到后院,和裴征说了此事,斟酌道,“大伯母心里是个清楚的,明天只怕还会有人来,不若将这边搭个草棚出来,之后熏肉都在草棚里,也不担心下雨的时候淋着雨了。”熏肉的时候需要人不时挑拨两下草屑喝树叶,冬日风大,刮得人脸生疼,有个草棚,能避雨不说,即使下雪,也不担心将火浇灭了。

思忖片刻,沈芸诺面露恍然,“之前是我思虑不周,冬日大雪纷飞的时候多,下了雪,在后院生火麻烦,搭个草棚再合适不过”

裴征朝院门口方向瞅了眼,他和村子里的人甚少往来,村子里的人大致什么性子他多少清楚,刘氏年轻那会是个泼辣的,年纪渐大,脾性也尽数收敛,尤其,家里裴元庄和裴年做主的时候多,她不来也是担心落得埋怨,只要不是自家亲戚,其他人不开门就是了,至于草棚的事儿,更是简单,念及此,裴征眉梢微微软了下来,“家里还有麦秆和稻草,这几日刀大哥他们在家,我和他们说一声。”

灌的腊肠多,裴征的意思顺着牛棚搭个草棚,看上去规整,其他地儿空出来能做其他。

翌日,北风呼啸,夹杂冬刺骨的凉意,地面结了冰渣子,沈芸诺抱着小洛上牛车,细细的替他穿好外边的袄子,待只剩下一双眼睛露在外边才抽回了手,提醒沈聪道,“清晨雾气重,地面路打滑,慢些走。”裴征和肉铺老板说好了,每天买七十斤肉,加了调料熏干,卖给知县大人大概有六十六斤左右,每日问管家拿钱,银货两讫,这样一来,手里有周转的银子,之前给沈聪的三十八两,沈聪还了她三两,宅子七十两,一家一半,他去看过那两处宅子了,格局差不多,小院子种着花儿,待那户人家搬出去就成,明年,沈聪和邱艳要搬去镇上,她和裴征商量还是住在村外,去了镇上,没有手艺,到处是花钱的地儿,而且,沈聪他们搬去镇上,她和裴征还能种些蔬菜粮食送给他们。

沈聪转头,盯着自己手上的手套,心中一软,正色道,“我心里清楚,你回屋把炕烧着,别冻着了,过两日县衙领碳,我多弄些回来。”镇上用碳的都是有钱人家,碳贵,自小到大他都是冷过来的,沈芸诺和邱艳不同。

语声落下,沈聪叮嘱裴征抱着小洛,挥着鞭子,车轱辘轱辘地缓缓前行,平日到尽头才看不见的牛车,今时很快就消失在雾色中,万籁俱寂中,车轮子碾压着冰渣子的声音格外悦耳,冷风吹来,沈芸诺打了个寒颤,忙关上门,落了门闩。

邱艳肚子大了,家里的衣衫都是沈聪和裴征洗,沈芸诺回屋洗了碗筷,陪邱艳在屋里散步,“待会我去菜地瞧瞧,去年做的辣白菜卖了银子,今年不准备卖了,寻思着将法子给四弟妹,她怀着孩子,卖豆腐的生意没了,花钱的地儿还多着。”

邱艳手轻轻拖着肚子,侧目,眉眼愈发变得柔顺,“你四弟妹没有多的心思,她家里没有菜地,要她花钱买白菜,她怕是要好好思虑的。”她们身边没有走得好的亲戚,能帮衬一把的自然乐意奈何没有那种亲戚,别有用心的倒是不少,想着,邱艳叹了口气,“辣白菜的事儿你好好选个人,依着我说,你二哥也是不错的人选,他带着小栓,手脚不便,在家里做辣白菜再适合不过,何况,他手里有银子,不怕没有买白菜的钱。”

裴万性子改了,裴征对他好,他心里会记着,至于周菊,如今的日子不算难过,做辣白菜,只怕有心无力,尤其,周菊心里感激沈芸诺不假,将来和宋氏那边闹起来,少不得向沈芸诺抱怨,人心里的抱怨多了,对同样处境下日子过得好的人难免会觉得眼红,她见过那样子得人才会提醒沈芸诺,不想有朝一日她后悔。

本性难移而人性也是善变的,帮衬裴万,无非雪中送炭,他心里的感激更甚,邱艳想裴万更适合。

她说的沈芸诺细细思索了番,点头道,“嫂子说的也在理,我再和小洛爹说说。”她能想着周菊,无非担心宋氏计谋得逞,这几日她没听说那边的消息,不见周菊人影,想必她日子过得不错,否则,会来找她抱怨。

沈芸诺扫了屋子,去灶房拿了两根骨头炖在锅里中午的时候吃,趁着裴征没回来,找出篮子里做了一半的针线,边做边和邱艳说话,院子外传来喊声时,她刚好缝最后一针,听着声音,蹙了蹙眉,邱艳在旁边也拧起了眉,眉色不喜,“你这大嫂还真是不遗余力,之前算计得还少吗?如今又来,你坐着,我给她开门算了。”

沈芸诺收起针线,拉住她,清澈的眸子闪过担忧,“嫂子坐着就是了,你肚子要紧,那晚小洛爹的意思就是不走动了,我出门瞧瞧,不让她们进屋就是了。”她心里自认为对得起韩梅,此时听着敲门声,韩梅的心思再显然不过,心下不耐烦,站起身,整理好胸前的衣衫,大步走了出去。

别人不知晓裴征卖的是什么,韩梅心里是清楚的,小木天天坐沈聪的牛车,她问过了,是颜色深暗的肠子,裴勇将周菊家的银子还了,家里捉襟见肘,这几日裴勇还在镇上做工,她来,无非让沈芸诺看在三个孩子的份上让她帮忙,每日给工钱就是了,裴征他们给刀疤工钱她是清楚的,她干活快,想让沈芸诺帮衬一把,依着沈芸诺得性子,不会拒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