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却突兀听到惠武帝幽幽而极其无奈的一声叹:“不愧是朕的太子,聪明绝顶,深谋远虑……朕一直深信,若是他来继承大位,大华势必比如今更加辉煌,步入真正的巅峰时期,可惜……唉……”
刘公公仔细想了想,还是选择闭嘴不接话。
李年就更加不会开这个口了。
又过了一会儿,惠武帝才与李年道:“太子的苦心朕已明白,你回去吧。”顿了顿,还是补充道:“朕暂时还不能放战王回去。”
暂时不能放?
李年眸光隐晦一闪,应诺起身就要退下,却又听到惠武帝道:“若战王妃问起,直说无妨。”
李年有一瞬流露出了诧异。
“呵呵……”惠武帝轻笑一声,低眸看在手里已经泛黄的信:“朕好歹是天子,怎么能连自己的孩儿都不如。”
李年抿了抿唇,颔首应诺,退走。
良久良久,屋里再度响起惠武帝的声音:“朕真是生了个了不得的好儿子……真是生了个好儿子啊……可惜……唉……”
气愤,无奈,惋惜,而后是真切的悲伤……
刘公公却是忍不住想,如果太子李煜不是先天心疾注定英年早逝,也确实早早的去了,惠武帝是否还能如此宠爱喜爱他?
好在,并没有那个如果。
惠武帝把信又看了一遍,并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把战王带过来。”
李旭很快被带到。
惠武帝盯着他看了好半天,叹气捂额:“朕才发现,你这孩子才是最会骗人的。”
李旭半点没有被拆穿的尴尬和狼狈,始终面无表情。
“行了,别装了,你不累朕看着累,看看这个吧,你的好皇兄朕的好太子留下的。”惠武帝说着,将那封泛黄的信隔空甩给李旭。
李旭抿唇迟疑了瞬,还是伸手接住了那封信,但只是低眸看着信奉,迟迟没有下一步动作。
惠武帝不禁气闷拍桌:“你还想朕求你看还是怎的?你这又臭又硬的脾气到底是习了谁?”
刘公公已经很多年不见惠武帝如此失态,一时间也没能控制住自己的错愕的转头看过去,便见惠武帝面红脖子粗,大有要冲过去揍李旭一顿的架势。
额……
这……
神马情况?
李旭抿唇,抬眸看向惠武帝,一双眼睛幽幽深深,漆黑得仿佛望不到底。
与其说是没有温度,没有情感,还不如说是,死掉了……
在很久之前,便死掉了……
惠武帝错愕之后,沉默了。
一时间,气氛微妙,刘公公紧张的余光瞟瞟这边,又看看那边,忐忑不已。
战王这算是摊牌吗?
他这个时候摊牌是几个意思?有恃无恐?
是了是了,他现在确实有恃无恐……
东夷正疯狗似的报复,还需要他回去震慑大局!
战王妃也是他一大助力,多重的身份足以让惠武帝平时都倍感压力,何况是当下这种乱局之时!
突然,惠武帝笑了,笑得让人毛骨悚然。
刘公公面色发白,几欲窒息,暗道,完了完了,战王要完了……
李旭依旧面无表情,却慢慢的,打开了信。
【……虎为……】
“虎为百兽尊,罔敢触其怒。惟有父子情,一步一回顾……”
惠武帝笑着笑着,便喃出了信的一部分内容来,却又青筋突突,显得面目很是扭曲:“你太子皇兄仗着自己命短好大的狗胆,竟敢书骂朕不如禽兽!”
刘公公一听,险些没吓尿——太子殿下您真是好大的胆子啊,这种话竟然也敢说!
可是……
惠武帝却是真心的笑,笑自己当了这么多年的天子,英明神武万民传颂,却到头来竟然被自己的儿子给教育了,也是真的怒,怒自己如此英明神武,竟然被儿子教育!
李旭抿唇不语,目光定在信上那句——【父皇,父慈子方孝,莫让尊贵权势凉了父子亲情,莫让凉了的父子亲情,成了破国利刃。】
面色很微妙。
“唉……”
惠武帝见自己一个巴掌拍不响,有点气闷,也有点无奈,也不敢指望李旭能开口给他台阶下,便叹了一声准备自己找个台阶下,就听到李旭忽然道:“如果太子皇兄是狗胆,那您就是老狗,倒也不算禽兽不如。”
惠武帝一听,面目扭曲,自己原本找的什么台阶都气忘了。
刘公公也差点没一口老血吐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