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1 / 2)

那个女孩曾经是他带的实习生,在她怀孕生孩子那会儿到他们单位的,一直到噗噗三岁,他们一直保持联系。

那姑娘和他们一样出身名校,硕士毕业,长得也算美貌,实习时对英俊内敛偏偏还有几分文艺的陈琢理一见钟情,就开始频频发微信给他,有时是开个玩笑,有时是无关紧要的琐事,有时是一时兴起的伤春悲秋,在她没有挑明之前,陈琢理都装作不知道她的心意,和她积极互动,而等那女孩子情发难抑,向他表白,他先是一本正经说自己有家有室,不能接受,那女孩再三哀求,卑微到尘土中,说什么“只求做你偶尔一顾的树叶”,绝不会破坏他的家庭,陈琢理才说,越雷池的事情他做不了,只能“彼此为挚友知音”。

这时候,那姑娘已经结束实习,另外找了工作,但依然在一个城市里,他们几乎每天都有微信和qq聊天,说一些暧昧的话,亲密度和情侣无异,每周她都求他见面,陈琢理每次都说自己太忙,不是要工作就是要陪老婆孩子,但是等那姑娘再三求他,他最终还是会同意的,然后便谎称加班,去陪那姑娘半天,或是逛街,或是去公园散步,或是去图书馆,或是听音乐会,有时在咖啡馆懒散地泡一下午,有时去深街小巷探寻一家发烧友的cd店……在李如洗最忙的那两年,有一点点时间都要贡献给孩子,而他却享受着这样若即若离的精神出轨,每周出去逃避一个下午的家庭责任。

他们确实没有肉体关系,这一点李如洗也佩服他的定力,那姑娘曾在发给他的信息里长篇累牍地描写她对他嘴唇的渴望,说它们线条和颜色多么美,说她多么希望能碰触和亲吻……但他没有回复。

可他也绝非什么君子,他有时也会主动去勾她,说他如何目送她的身影离开,说如果他无妻无子,就不会这样忍耐克己,说“还君明珠双泪垂”,说自己只是不能对不起爱过多年的妻子,所以唯有对不起后来的她,此生只能错过……

他们就这样在虚拟的空间里哭闹,挣扎,泪如雨下,享受着戏剧性的求之不得和欲迎还拒,自我陶醉了三年。

陈琢理还觉得自己是光明正大的君子,因为他没有肉体出轨,他的话也没有不可对人言之处,他也从不删除那些信息,甚至在李如洗发现了这一切,出离愤怒地质问他时,他还觉得自己没有一点错。

他说他自问对得起她。他还说他和那姑娘只是朋友,他只是在帮她走出来,又说男女之间也可以有纯粹的友情,就差说她质疑他们是她自己龌龊了。

李如洗恶心得想吐,当时她把那些最恶心的聊天记录都保存起来,打印出一份摔他脸上,冷笑说:“这是纯粹的友情?是纯粹的发情吧?”

陈琢理还很淡然说:“就算是发情,也不是我发情。”

是的,但是敏感如李如洗,何尝看不出来他在其中获取的快感?

她当时要求离婚。

她甚至不屑于去找这姑娘,更别说去他单位闹了,只是要求离婚,陈琢理不肯,为此惊动了双方父母,一起来京,这东西也一度放到了四位家长面前。

结果连她父母都觉得陈琢理不是不能原谅。

他们觉得他比起那些不顾家的出轨男好多了。

“从这些都能看出他很爱你,在乎你。”

她爸爸甚至夸他“发乎情止乎礼”。

公婆们请求她看在孩子面上,不要让噗噗做个没爸的孩子。

他当着她面给那女孩发了绝交的信息,删除了她的所有联系方式,发誓绝不再联系。

最终,这事就这么过去了,他们依然好好地生活,后来又买了这个小小四合院,看上去妻贤夫顺,神仙眷侣。

只是她觉得自己终究无法再爱他,也并不那么信任他了。

他们的关系变成了搭伙过日子养孩子。

而现在,她已经到了人生的末路,内心深处竟然不愿意让他知道……

可仔细想想,他不知道也不行,她想积极配合所有非创伤性的治疗,尽量争取能多些时间陪孩子,必然有不少地方需要他配合,还有,她必须筹划身后事了。

为了她的孩子和父母,她必须做一些准备和谋划。

想到这里,李如洗坐起身来,擦干了眼泪。

该怎么做?

首先是公司那边。

她入职四年,大概只有三个月的医疗期,合同还有一年多到期,她也不见得能活到那时候,公司在医疗期之后如果解聘她,大概需要赔偿她四个月的薪水,根据劳动法还会给她六个月的医疗补助金,她查了查规定,发现绝症是双倍,十二个月的工资。

但医疗期那三个月的工资,大约只会是当地最低工资,甚至最低工资的80%。

算一算,大致还能从公司得到将近六十万。

这已经是很不错了。

他们现在的积蓄大约还有三十多万,除了医保,她有高额的补充商业重疾险,大致不需要自己掏很多钱治病,此外还有三份保险,都是有身故赔偿的,最高的是一百二十万,还有一份二十万,一份三十万的,受益人有的是噗噗,有的是她妈妈。

如果把所有的钱加起来,是够还掉现在的房贷的。

但是这些钱都应该用作她父母的养老和噗噗的抚养和教育金,所以,那两百多万的房贷,她是无能为力了。

陈琢理的工资是支付不起这月供的,所以……

她万般不舍地看向外面的庭院,满院的花儿。

付出了多少心血,多么希望噗噗能在这样的院子里长大,然而,终究是做不到了吧?

跟陈琢理商量一下,过一阵子就找中介去挂上吧。

第6章 晚餐

这时候,她听到大门被打开了,听到噗噗元气十足的声音:“妈妈……”

真好听啊,小男孩的声音好似清晨带着露珠的阳光,虽然虎头虎脑又横冲直撞,但是那么可爱,那么活力满满,让她想起小鹿在林间轻巧的跳跃。

充满生命力。

她连忙答应了一声,努力不让自己的声音带着痛哭之后的疲软嘶哑,也赶紧站起身来,将弄乱的被褥重新拉整洁。

这个时候,噗噗已经一头闯进来了,六岁的小男孩带着汗湿的一头黑发和满脸笑容,开门的一瞬间,似乎连初夏的阳光和风也跟着他轻微的汗味一起冲了进来:“妈妈——,你怎么在这里?”

李如洗强迫自己忘记医院的诊断,朝着儿子露出笑脸:“嗯,你回来了?吃过晚饭了?”

幼儿园都是三餐两点,包括晚餐的,但是晚餐吃的比午餐要少,对于噗噗这样胃口的孩子,尤其不够,以前都是陈琢理比她早回来一个半小时,会给孩子准备点简单的吃的,水果、酸奶、一份小面条或一种小点心,他们夫妻俩为了维持身材,一般周一到周四晚上也是这样简单地吃点,周五的晚餐和周六周日的两顿正餐,他们大概有两三顿会在外面找个好吃的馆子,自己也做两顿丰盛的,通常是夫妻俩各做一顿,而周末的两顿早餐则是李如洗做,偶尔也有出去吃早餐的时候。

今天既然李如洗回来得早,她就主动给准备三人晚上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