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节(1 / 2)

休息片刻,夏九嘉好了很多,走回“ai马桶”展台,看见沈曦已经开始收拾摊位,正将马桶各个部分仔细拆开,装进泡沫箱子。夏九嘉帮着捆好,想到沈曦明天还要拎着东西去坐火车硬座,心中充满同情。幸好尹礼参展成果只是电池,他们三个男人也拿得动。

夏九嘉说:“这个水箱,我拿着吧?飞机可以办理托运,我保证给拿回学校。”

“别。”沈曦说,“这个很沉,我来就好。”

夏九嘉微微一笑,单手轻轻松松提起那个箱子:“沈曦,我从小学开始系统锻炼肌肉。别的地方不太敢讲,胳膊,加上腿、腰,比一般人要强很多。”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听夏九嘉说腿和腰有力量,沈曦瞬间脑补出来两种姿势。

沈曦又打扫了自己那个摊位,把各种垃圾扔掉,最后捡起桌子上面一沓名片,随便找到一个口袋塞了进去。

夏九嘉问:“这是什么?”

沈曦长长叹了口气:“太受欢迎真的烦恼。看看……好几个评委叫我后年高考报考他们学校,还有七八个经理请我上完大学应聘他们单位。这他妈至少六年以后的事……”

“行了。”夏九嘉问,“晚上去哪吃饭?”

“不然还是火锅?”

“成。”

此时才五点刚过,沈曦火车将近晚上十点才开。

两人吃了一顿火锅,又到离那便宜酒店非常近的重庆著名的磁器口转了一圈。两边小店琳琅满目,他们连逛带吃,尝了些当地特色小吃,什么麻花、鸡杂,有的好吃有的难吃。夏九嘉喜欢端着,平时基本不在大街上吃什么,今天却是反常,一手捧着塑料袋子,一手拿牙签插鸡杂。

时间有限,他们没有逛到深处,刚刚到比较有重庆特色的地方便回头出巷。

回去路上,他们路过一家卖扇面的小店。屋子不大,墙上却已挂满写好了字的扇面。扇子有大有小,最大的占了半面墙,至于最小的呢,才巴掌尺寸。字大多是诗词、古文,笔酣墨饱,字字遒劲。

店里坐着一个老人,自称什么什么书法协会会长,努力地向两人推销:“来一首藏头诗?可以包含你们本人和你们女朋友的名字,一百五十一张。”

沈曦皱眉:“我没有女朋友。”

“哦。”老人看见推销无望,重新低头蘸墨写字。据他多年经验,会买藏头诗扇面的只有小情侣小夫妻。奇怪,现在学生都爱早恋。这俩男生这么好看,按理肯定有女朋友,没想到啊没想到,自己居然看走眼了。

“不过……藏头诗吗?”沈曦想想,掏出钱包,“来个。”

老人:“???”意外之喜,看来这个男生虽没有女朋友却有暧昧对象,也可以。他指着桌上摆的一个本子,“那把两个人的名字写下。”

沈曦提笔,写:【沈曦,夏九嘉。】不用考试,又是龙飞凤舞,五个字占掉一整页。

夏九嘉伸手拉人,低声说:“一百五十,也太贵了。你才念高二,这是浪费钱。”上次他们十四个人在“张妈妈家”也才吃了不到150块。

“不,”沈曦说,“就要,就要。”

夏九嘉:“……”就要就要,怎么跟个小孩儿似的。

不过,这是沈曦自己的钱,沈曦家也有钱,夏九嘉自知没有立场去管。

老人接过本子,扶着花镜,念:“沈曦……夏九嘉……沈曦是女孩子,夏九嘉是男孩子,对吧?”

夏九嘉:“噗。”

沈曦一脸黑线:“都是男的。就是我俩。我叫沈曦,他叫夏九嘉。”

“哦……哦……”老人已经七八十岁,不懂现在孩子,又问,“所以,是兄弟?”

“差不多吧。”沈曦说,“同生共死那种。”

夏九嘉轻轻转头,看沈曦。

他知道自己应该说“谁跟你同生共死”,然而不知为何,在听到沈曦极其自然地说“同生共死”,他竟不言不语,全身血液奔涌。

他母亲早逝,父亲常年不着家。因为每次看完外公外婆对方都会想起女儿、郁郁寡欢,舅舅舅妈叫他一年不要过去两次以上……因此,沈曦这句“同生共死”,对夏九嘉来说,就想数九寒冬的热被窝,叫人根本无法甩开。

“好……好……兄弟。”老人展开一把扇面,蘸墨,提笔挥毫。

这种东西,都差不多。把常见名字列一列,凑固定诗句,背一背。只要带某个字,就用某句诗,在句库里排列组合,弄成一首情诗。因此,让老人冷不丁去写兄弟诗词,他也写不出来,虽然已经极力避免,落笔还是很像情诗。

他写:

【沈李浮瓜尽欢乐,曦轮初转照山城。九天风露一时清,嘉陵江边道死生。】

沈曦接过扇子看看,合上,说:“谢谢。”付了150。

出来以后,r中学神夏九嘉立刻开始猛烈抨击:“这什么啊?也值150?平仄……没有一句是对的啊???内容也奇奇怪怪。不是,150块钱,买它干嘛?”

“马上要上火车。”沈曦说,“冻儿,这回,你过来重庆,我真特别特别高兴,都要疯了。我想留下一点纪念以后回味。带着名字的藏头诗不是挺有意思的吗。”

“……”

“而且,我不觉得不好。喏,前两句说,瓜果浸在水中,两人非常开心,早晨日光照在重庆。后两句说,天高云淡天气很好,我们两个就在这里随口说起同生共死的一辈子。山城,嘉陵江边,都是指重庆。前两句说白天得奖一起庆祝特别高兴,后两句说晚上闲逛就在店里约好生死,不是很应景吗?而且至少‘城’和‘生’押上韵了,没那么烂。我觉得吧,对于文学来说,只要可以触到人心、打动读者,就是好的作品,不用过于拘泥于外在的形式。这首诗,再过几十年看我也会很感动,想起2018年的某天。150,很值。”

“……好吧好吧。”被沈曦这一顿说,夏九嘉被说服了。

同样觉得平仄并不重要,甚至用词也不重要,这是一首好诗,虽然那个老头明显很不走心。

沈曦一笑,忽然拿着扇子将夏九嘉下巴轻轻挑了起来,转向自己。

“???”

此时已经走出磁器口的大门,在他乡五颜六色璀璨的霓虹灯光中,沈曦声音变得有点低沉、性感,他还是挑着夏九嘉的下巴,看着夏九嘉的眼睛,又把后面两句念了一遍:“九天风露一时清,嘉陵江边道死生。”

被那扇子碰到脖子,夏九嘉怔了半晌,心脏忽然砰砰直跳。好几秒后,他才一把挥开那个扇子,说:“有病。”

接着二人告别,沈曦去重庆站,夏九嘉回酒店,打算第二天再逛逛,晚上乘飞机回老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