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1 / 2)

“臣妾不敢。”崔元梅低了头,发上流苏一阵晃动。

惠文帝心里腾起阵火气。这么多年了,她总这样,心里明明藏着诸多不满,每每要吵架却又总冷冷克制,不论他做什么,她都不领情!

盯了她片刻也不见她抬头,他更加生气,冷哼一声站起:“淑妃为朕挡了一刀,朕现在要过去看她,你有空也去看看。还有霍简,他为了帮朕也受了些伤,你多花些心思。”

“是,臣妾知道了。臣妾恭送皇上。”崔元梅起身行礼,依旧躬身低头,不看他亦不留他。

惠文帝见她恭顺的模样,心里堵着的气更加出不来,便拂袖而去。

……

俞眉远出了坤安殿便觉心头大石一松,脚步也轻快许多。坤安宫的小太监将她送到了漱玉斋外的石林里,离漱玉斋只差几步路,俞眉远便给了他些赏银让他回去,小太监便欢天喜地地走了。

石林里都些嶙峋怪石,俞眉远无心欣赏,只往前走着。

行至一处大石前时,她身后忽然传来几声细微响动,俞眉远转身,还未看清情况,便有股风扫到自己眼前,她心里一惊,往后退了数步,进了大石的之间的缝隙里。

有个人背光而入,堵在出口的地方。

“魏眠曦?”俞眉远认出了这人。

魏眠曦脸上一片阴影,眉头拧着结,目色如幽沉深夜。

“阿远,为什么?”他将她堵在石中,并不靠近,强抑着痛怒问她。

“什么为什么?”俞眉远警惕地看他。

她眼里防备像蛰人的针,刺得他痛。

“为什么不愿嫁我?嫁我不好吗?”魏眠曦想要个答案,“在东平的时候,你说过要与我生死与共,我们之间明明相处得很好,你想去看南疆的风光,日后我可以带你去;你喜欢弓箭,我可以陪你一起。你还有什么想做的事,告诉我,我一件一件帮你完成。阿远,嫁给我。”

“别说了,魏眠曦!”俞眉远沉了容颜,她不想听他说这些。

他凭什么认为重来一世,她还要嫁他?

“你嫁我好吗?我发誓我会好好待你,绝不叫你再受一丝一毫委屈。”魏眠曦极尽温柔,小心开口。

“你住嘴!魏眠曦,我不想听你说这些!你问我为何不愿嫁你?你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我不愿嫁你的原因!”俞眉远攥住旁边石壁凸起的石块,眼神愈发冰冽。

她要离开了,不需要继续装,也不想他再纠缠不清,真爱也罢,假意也罢,她只想与这男人断得彻底干净。

“你难道忘了,我死的时候对你说过什么?如果你忘了,我可以再说一遍!”俞眉远看着他神情一点一点僵去,目光似被冰一寸一寸冻结,她的声音便像染了血似的尖锐,“魏眠曦,我真高兴我能彻底摆脱你了,你应该也很开心吧?从今往后,我们终于不用再为难彼此。黄泉路长、地狱无回,你我死生不复!”

魏眠曦如同冰人般站着,一动不动,连目光与神色都失了变化。

他早该猜到才是,这辈子她变了许多,怎还会是当初傻傻爱他的姑娘?

但他不愿相信,情愿自欺欺人,以为自己愿意倾尽所有,就能换来重头开始的机会。

黄泉路长、地狱无回,他们之间,果然是死生不复。

死,她不等他。生,她便弃他。

“想起来了吗?”俞眉远忽然觉得痛快,笑起,“刚才在殿上,你是不是以为我会说……阿远所求,赤胆忠心?哈哈哈……魏眠曦,你别告诉我你爱上了我,如果真是如此,那你就好好尝尝何谓求而不得,何谓低至尘埃,何谓痛入骨髓!”

“俞眉远!”魏眠曦怒喝出她的名字,朝她迈去,将她紧束在墙前,“你骗我!”

咬牙切齿的声音,如同上辈子每次被她气到想杀人时那样。

后来他才知道,会生气,是因为他在乎。

“骗你又怎样?莫非你没骗我?你到了这辈子还在骗我!我真的很好奇,你到底想从我手里拿走什么?值得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地骗我,哪怕重生而归也不肯放过?你已经杀过我一次了,魏眠曦!”俞眉远无惧他的逼近,咄咄逼人问着。

“我没骗你,我没杀你……”魏眠曦冷静下来,他们不能再像上一世那样针锋相对,他忽扯起些笑,想起了一事,“阿远,你不愿嫁我,是因为你不相信我,你恨我,而非你不爱我,对吗?”

想到这一茬,他有些高兴。

胸前的姑娘触手可及,上辈子他没能好好抱抱她,这辈子他伸手,却被她眼里冷光与恨意隔绝。

“阿远,你听我说。我没有杀你,不是我下的手。我不知道他们给我的是催□□,我以为那是解药。当时我想救你,可遍寻不到慈悲骨的解药,我只好与他们交易。后来我完成了答应他们的事,他们便给了那药。”

“他们?”俞眉远挑眉。

“月尊教。”既然开了口,魏眠曦便不打算再瞒她,“我没想过杀你,从来都没有,相反,我害怕你离开。慈悲骨并非无药可解的毒,它的解药,藏在前朝的皇陵之中。”

“皇陵?”俞眉远讶异地蹙了眉头,只装作不知。

“皇陵的地图,在你们徐家人手中。他们对你下慈悲骨,是因为他们以为地图藏在你身上,你离开俞家嫁给我,他们便窥探不了你,只好对你下慈悲骨。若你手中有图,便会替自己寻找解药,这样他们就能知道皇陵下落了。”魏眠曦解释着,仔细看她表情。

“所以,你当初接近我,为的也是这张不知所谓的地图?”俞眉远却只是自嘲一笑,她笑他蠢,也笑自己蠢。

“是,我承认,最初我是这么想的。可是阿远,我很早……早到我自己都不知道从何时开始,就已经爱上你了。阿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必不负你。”魏眠曦说着低头,鼻尖几乎触及她头顶青丝,淡淡玉兰香飘来,绕得人沉醉不想醒。

“给你机会?”她喃喃着,有些失神,“魏眠曦,我嫁了你一十二年!这十二年中,我给过你多少次机会,而你又可曾给过我一次机会?倘若你给过,我与你又何至走到那般田地?”

“你永远不知道我嫁之时怀着怎样的希望,你也不知道我是如何一点一点地绝望。我为你倾尽所有,游戈在将军府后宅,像个终年见不到阳光的人,而你知不知道,你曾经是我那一生中唯一的阳光?可你连一眼都没施舍给我过!”俞眉远想起卑微无望的过去,终是红了眼眸,“你知道中慈悲骨是何滋味?五感麻木,再也感觉不到冷热疼痛,但那只是肉/体之上的麻木,后来我的心也像中了慈悲骨,没有了喜怒哀乐。我对你有过多少的爱,就有多少的绝望。”

想哭,是为了曾经付出的过往,为了曾经不顾一切的傻傻的俞眉远,为了早已经死去的自己。

她心疼,疼的是自己。

她曾是那样爱憎分明、性格刚强的女人,到最后竟只剩一具披着人皮的骸骨,想爱爱不得,想离离不开。

“阿远……”魏眠曦的心被她的眼与话碾得粉碎。

他埋头,眼中热气氤氲,化作泪水,滴落她发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