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就在徐谦奋笔疾书的时候,殿中诸人早就等得不耐烦了,一开始读卷官还在审阅考生的文章,待这些文章俱都定了成绩,这才发现还有一个贡生还在那儿龙飞凤舞。
偏偏这殿试和乡试、会试不同,乡试、会试都有时间限制,而殿试却只是让大家做题,一般的策论至多也就一个多时辰就能做完,可现在时间已经接近了正午,这徐谦还没有落笔的趋势。
众人大眼瞪小眼,只得耐心等候,几个读卷官纷纷咳嗽,提醒徐谦时候不早,可惜徐会元不作理会,压根就不搭理。
好不容易写完,大家才松了口气,徐谦吹干了墨迹,将十几张密密麻麻写满了策论的文章交上去,这时候他倒是不后悔了,只是朝考官们作揖道:“请诸位大人校阅。”
这些读卷官苦笑,人家的策论都是两三页纸两三千字而已,这徐谦倒是不嫌麻烦,居然写出这么多的字。
不过徐谦盛名已久,谁也不敢看轻他,私德是一回事,学问又是另一回事,现在是考试,自然是以文章定高下。
最先看卷的读卷官认真看下去,看了个开头,倒是眉毛舒展开来,不得不说,徐谦的功底确实当得起他这会元之名,整篇文章的格局既缜密又上下衔接得极为顺畅,偶尔出来几个对句,亦都是上乘的。
只是……接下来这位读卷官却是不禁呆了一下,脸色变得不太好看了,仍旧往下看,又陷入沉思,似乎有点拿捏不定主意。
等到整篇文章看完,读卷官露出了苦恼之色,仿佛举棋不定,不知该如何是好,他犹豫了一下才吁了口气,捉起笔在徐谦的文章下头打了个圈。
第一个读卷官倒是通过了。接下来是传给第二个读卷官,这读卷官和先前那个也差不多,先是暗暗点头,为徐谦的文笔所慑服,只是看到一半察觉有些不对,又不禁暗暗摇头,又是一副拿捏不定的模样,他沉默再三,最后提起笔来,竟是打了一个叉。
徐谦看到这里,已经有不好的预感了,八个阅卷官,至少要有六个打了圈才有机会进入下一步的关卡,现在前两个阅卷官一个是圈一个是叉,显然很不妙。
那些坐在一边等候的贡生们有人看到第二个阅卷官打叉的手势,也是觉得奇怪,徐谦毕竟是会元,身为会元,若说写不出精彩的策论来,大家是不信的,可是这刚刚阅卷就来了这么一个兆头,显然徐谦这次悬了。
看到这里,尤其是那姚淶顿时心中暗喜,虽然他和徐谦是同乡,可是此次殿试,他自认最大的竞争对手就是徐谦,他和徐谦都是会元,一个是南榜,一个是北榜,想要在殿试中力争上游,自然要将徐谦打倒才成,现在见徐谦出师不利,姚淶已经预感到徐谦要马前失蹄了,表面上虽然木然不动,可是心里却是乐滋滋的。
其他几个阅卷官和前两个都差不多,一个个先是目中放光,为徐谦的文采所折服,可是继续往下看,老脸都不禁拉下来,只是这时候是圈是叉却都在犹豫,结果前头七个竟出现了两个叉和五个圈,就这五个圈,除了桂湘是无条件赠送,显得心甘情愿,其余人都是取舍再三,才勉为其难地放水。
最后这试卷到了刘希的手里,他打起精神看下去,半晌之后,提起朱笔,毫不犹豫地一个叉打了下去。
五个圈圈三个叉叉,基本上已经算是出局了。
刘希眼眸一阖,脸色冷漠地敲了敲桌子,随即唤徐谦道:“贡生徐谦……”
徐谦上前,道:“学生在。”
刘希道:“你和其他未点到卯的贡生可以出宫了。”
这意思就是说,接下来已经没你的事了,从哪里来,滚哪里去吧!
贡生之中终于晓得结果就要揭晓,不过徐会元居然落榜,实在出乎大家的意料之外,倒是那姚淶眼看大局已定,顿时眉开眼笑,仿佛这殿试的一甲一名已经向他招手了。
徐谦却是不肯挪步,他脸上保持笑容,道:“大人这是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