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节(2 / 2)

朱砂将手里装了硬币的饼干瓶子在小宝面前晃了晃, 听着瓶子发出硬币碰撞的声响,心不在焉的点点头。

东西还没完全收回来,雪花就飘落了下来, 朱砂抱起小宝,走到门口去张望。

看见穿着黑色棉衣的苏礼铮正站在椅子上,半仰着头,伸手将挂在竹竿上的腊肉取下来扔进脚边的竹筐里。

细细的像盐粒一样的雪花落在他的头上肩上,片刻便白了一片, 皱了皱眉,想叫他先回来, 又觉得不对, 便又转身回了屋。

过了十来分钟,苏礼铮和徐魏抬着竹筐回来, 来不及喝一口热水暖一下,就又要将这些腊肉晾到空屋子里去。

等到天黑,夏岚薇带着小徐回来,苏礼铮那边也终于可以休息,朱砂忙将晾得既温热又能入口的热水递过去,骂道:“你们俩帽子也不戴,要是着凉感冒了,难受死你们。”

苏礼铮和徐魏俱是讷讷,讪笑着不敢反驳,只是默默地喝水。

等朱砂转身走了,徐魏伸长脖子看一眼她的背影,回头咋舌道:“阿铮,你家小师妹好生厉害,平时也这么教训你的罢?”

苏礼铮抿了抿唇,并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将一条干毛巾丢到他的头上,“擦擦,头发湿了。”

他转身离开这间挂满了腊肉和腊鸡腊鸭的屋子,穿过甬道回到大厅,在踏进大厅时看见朱砂正背对着他打电话。

电话那头仿佛是她的朋友,只听见她温声安慰对方道:“别气啦,好好跟你老公商量就是……”

他听了一小会儿,终究是没有开口叫她,又转了个身,独自一人往楼上去了。

下雪的时候并不怎么冷,到了夜里,雪一停就开始渐渐变冷起来。

苏礼铮躺在被窝里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他觉得身体有些难受,有种隐约的不适仿佛是从骨头缝里透出来的。

他以为是因为白天累着了,便叹了口气沉沉的谁去。

窗外有寒风呼啦啦的刮着,夏岚薇做好了早饭,迟迟不见苏礼铮下来吃,有些疑惑的问朱砂:“阿铮怎么还没起来?”

朱砂也觉得纳闷,苏礼铮这个人是不知道睡懒觉的,从小就这样,每次到了周末他住在盛和堂,第二天早晨她起来时他已经连八段锦都练完了。

她望了眼楼梯,摇摇头道:“不清楚,说不定早就起来了呢?”

“我去看看。”徐魏挠了挠头道。

说罢他就大步上了楼,朱砂转头对夏岚薇道:“我一会儿要出去转转,买些特产,带回去办公室给同事。”

夏岚薇笑着点头道好,这仿佛是大多数职场人的默认做法,出去旅游或者回家探亲,总要带些特产回去给同事,权当是谢他们在自己不在时分担了本属于自己的工作。

还没等朱砂再说话,就见徐魏急匆匆的从楼上下来,皱着眉头问夏岚薇道:“阿薇,家里的退热药呢,阿铮发热了。”

夏岚薇一怔,忙起身道:“怎么就发热了呢,是不是昨天收东西淋了雪着凉的?”

她一面讲一面上楼,朱砂也跟了上去,在心底暗暗皱眉和叹气,看来还真让自己给说中了。

苏礼铮躺在床上不能动弹,觉得被人推了推,他勉强睁开眼,听见徐魏的声音忽远忽近,“你发热了,把退热药吃了罢。”

他本能的张开嘴,有药片塞进了嘴里,又有水杯递到了唇边,他便照着本能去吞咽,然后又躺回床上。

朱砂站在床尾,看着他通红的脸,心里有些着急,她刚看过体温计,已经到了三十九度三了,也不知吃了药能不能退下去。

她悄悄地叹了口气,对夏岚薇道:“薇姐,你帮我端碗凉水上来罢,好不好?”

“……嗯?”夏岚薇怔了怔,有些不明所以的望着她,“你要做什么用?”

朱砂抿着唇说了声:“按摩用。”

祖父教过她,发热时可以推拿相关穴位来辅助降热,高热时,还可以加用放血疗法,想了想,她便转身去了自己房间,从随身的包里翻出了一排还没用完的针灸针来。

又找拿了水回来的夏岚薇要了碘伏和棉签,然后让徐魏帮他把苏礼铮翻过来,背朝上的躺着。

她先是给苏礼铮做大椎穴按摩,配合着推脊柱,用食、中二指腹或掌根自上向下由大椎穴直推到尾骨,大约三百下左右时,苏礼铮背上的皮肤已经潮红一片,似乎比他因发热而上升的肤温还要高一些。

此时便仍旧让徐魏帮忙着将人翻过来躺好,先是针刺了曲池、合谷和外关三个穴位,她有些累了,动作并不温柔,下针时甚至还故意放重了点力气,有些莫名的撒气成分在。

苏礼铮迷迷糊糊中觉得有些疼,皱了皱眉,不安的动了动,朱砂见状嘟囔道:“看来还没挂,还知道疼。”

她收了针,在他床边坐下,拉了他的左手过来,将袖子往上撸起来,一手拉着他的手臂,一手食指中指无名指并拢着沾了水,用力且迅速的自腕横纹向上推向肘部。

夏岚薇再度从楼下上来,看见她的动作不由得奇怪,“这是在做什么?”

“……清天河水。”因为需要推三百到五百次,朱砂的动作飞快,累得说话的声音都小了许多。

夏岚薇原本还想问她这有什么用,可见她额头上都已经沁出了汗,又不忍心再问,便只是安静的站在她身旁看着。

朱砂的动作很快便从肘前转到了手臂内侧,方向换成了从肘部推向腕部,她紧紧抿着唇,皱着眉头一丝不苟的继续自己的动作。

不时伸手蘸一点水,夏岚薇看到有水珠滴在她的外套上,氤氲出小小的湿润的一片来,她愣了愣,又连忙转身出去找干毛巾。

苏礼铮烧得迷迷糊糊的,他觉得似乎有个人在替自己按摩,力气均匀而温柔,有种很熟悉的感觉。

眼皮很重,像是有千斤巨石压在上面,他费劲的睁开眼,看见窗前有隐约的余光洒在窗前,身边坐了个人,他愣了愣,忍不住喃喃喊了声:“师娘,我难受……”

朱砂闻言忍不住一怔,有些惊讶的望向重新阖上眼继续睡的苏礼铮,想告诉他自己不是母亲,却在看见他眼角悄悄滑落的眼泪时将话吞回了肚子。

她忽然想起苏礼铮从前念书时生病,母亲总是亲自守在一旁,在母亲心里,他同她是一样的,都是自家的孩子,她曾经因为母亲给他的关爱呷醋,可却忘了,他的亲生母亲名存实亡。

她停下来甩了甩酸胀的手臂,抬起头来转了转僵硬的脖子,又换了个手,咬着牙坚持做最后一步的打马过河。

夏岚薇一直在旁边陪着她,直到她最后给苏礼铮十个手指头都放了血,在她一屁股瘫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时,忙将手里端着的水杯凑上去,喂她喝了半杯水。

“累得狠了罢?”她把水杯在桌上放下,拉了朱砂的手臂一面给她放松,一面望着她疲惫的面色关切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