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沅抿着唇,很想继续装睡,但她清楚他不是什么好糊弄的,只好睁开眼,低低的嗯了一声。
幔帐放了下来,床帷间光线晦暗,他宽大的身躯将她紧紧地圈住,仿佛天地间只剩下他们俩人似的。
裴元彻的下巴抵着她的发,温声道,“你醒来后,好像与孤疏远了些。是在生孤的气么?”
顾沅心头一跳,他察觉到了什么?
不等她答,裴元彻又道,“这次是孤没有护好你,害你受了这样大的委屈。你放心,这笔账,孤迟早会替你讨回来的。”
他语气森然,顾沅更是心惊,思忖片刻,轻声道,“殿下,是我不慎脚滑才跌入池中。”
裴元彻低头,唇瓣滑过她的脸颊,极尽亲昵,“往后若非必要,你少往那边去。好了,不说那些不开心的,你没事,便是万幸。”
顾沅偏了偏头,想避开他的触碰,却又怕表现得太明显,惹他怀疑——
她重活一世的事,实在匪夷所思,若是让人知晓,保不齐会惹来什么麻烦。
何况,她这会儿也不确定裴元彻是不是与她同样的情况。
若他不是,自己态度突然转变,他没准以为她被邪祟上身了。
若他也是重生的,那......就更麻烦了!
略作思索,顾沅两只手抵在他的胸口,轻声道,“殿下,前几日我去找景阳,她想让你安排一番,让她与谢国公见上一面。”
裴元彻轻抚着她的发,沉吟片刻,道,“孤知道了。”
“那你答应了?”
“嗯,赐婚圣旨不日就下来了,他们见上一面,彼此熟悉一下也好。”
“殿下,你......你为何看中谢国公?”
顾沅试探的问,见他没立刻答,又补充道,“唔,我是觉得陇西那么远,她若是嫁过去了,日后想见一面都难。而且我上次与景阳聊了,她也不愿意远嫁,更想在长安找个驸马。殿下,你就她一个妹妹,怎么舍得让她远嫁呢?”
裴元彻道,“谢纶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景阳嫁给他不会错的。”
顾沅蹙眉道,“谢国公有才干不假,但这与景阳嫁给他,有何干系?”
裴元彻一噎。
他垂下眼眸,看了一眼怀中的顾沅。
她低着头,他一时也看不清她的表情,静默片刻,他抬手捏了捏她的小脸,语气有些无奈,“你今日的问题有些多。”
顾沅抿了抿唇,小声道,“我只是看景阳不大乐意......”
“你才刚醒来,最重要的是养好自己的身子,其他的事情不要去想了。”
顾沅听出他不愿再提这话题,也不好再继续问。
“乖,睡吧。”裴元彻吻了吻她的眉心,沉声道,“这几日孤都没睡好,只有抱着你,孤才能好好睡个安稳觉。”
他这般温情脉脉的的样子,让顾沅有些无所适从。
她强迫自己适应他的怀抱,闭上眼睛。
前世,他们似乎从未有过这样心平气和的时候。
最开始嫁给他,她不想与他同床共寝,冷脸对他,他也不在乎,硬是赖在她殿中。
后来他似是受不住了,摔门离开,跑到其他妃妾的殿里去。
她原以为能得个清静,不曾想半夜他又跑了回来,钻进她的被窝,咬牙切齿的压着她,骂她没良心,骂她不识好歹。
她觉得他莫名其妙,大半夜憋着火气无处发泄,不去抱那些千娇百媚的妃妾,跑来骂她个有身孕的?
不过经过那一回,她再怎么冷淡待他,他也无所谓了。天一黑,就往她殿里来,陪她用晚膳,钻她的被窝。
他那个时候也喜欢抱着她睡,但大都是等她睡着了,他才凑上前抱着她。通常那个时候她困得厉害,也懒得与他计较,大半夜吵架,她也累。
反正第二天醒来时,他早已离开了。
这般乱糟糟的想着,耳畔传来男人平稳均匀的呼吸声。
顾沅稍稍抬眼,借着幔帐透进来的淡淡光线,凝视着男人深邃的轮廓。
他阖着眼,鼻梁高挺,下颌线条分明,无疑是极其英俊的。
若她没有记起前世种种,这一世,她应当会好好与他过吧?
起码在落入池塘之前,她还想着,去敬他、爱他,替他生儿育女,替他收拾去江南的箱笼,替他管理东宫庶务,在东宫乖乖等他回来。
但现在,她有了前世的记忆。
她清楚的知道,身侧的男人不是什么善类,他是个控制欲极强,不择手段的疯子。
为了得到她,他卑劣的毁了她的清白,用她的家人威胁她,还杀了无辜的文明晏。为了逼她接受宣儿离世的事实,他将她锁在殿中,不让她见任何人,待她生下第二个孩子,他才解除禁令......
那段日子,暗无天日,浑浑噩噩,她觉得她快要疯了。
在那金碧辉煌又空空荡荡的大殿中,她挺着个大肚子,枯坐着,一天又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