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1 / 2)

天可汗 西风紧 2974 字 1个月前

李隆基皱眉想了许久,才说道:“我还是觉得不到时候,如果有了皇帝的名分,机会才更大。少安毋躁,成大事者不仅需要果断,还得沉得住气!”

刘幽求继续努力着:“就怕太平一党根本不会让殿下有登基的机会,他们就是一群恶狠狠的狼,随时会盯住机会把您拉下马!昨日是姚崇、宋璟,今日是高力士,明日是张韦,这么下去,殿下还有什么‘势’可言?恐怕到时候殿下再想果决行事,也会力不从心啊!请三思!”

李隆基道:“大局不能太计较一子一粒的得失,但改争的时候也得争,高力士的事我已有了安排,只要查出真凶,拿真凭实据到父皇面前,什么都化解了。如果真是他高力士做的,那是他自己找死!”

“殿下……”刘幽求几乎是苦苦|哀求了,他每晚做梦都做到侩子手拿刀砍自己的脑袋。

李隆基看了一眼刘幽求道:“此事不宜声张,你们决不能|泄|漏半句!现在非常时期,我们不能散了心自乱阵脚,待两日找其他信得过的人一起再商议商议,心要往一处使。”

刘幽求和张韦只得告辞而出。李隆基也随后走出房门,仰头看着漫天的星斗。

天命在我!人不能除,不能除便能登上帝位,以皇帝的名义行大道,那才是天命所归……可是,人若不争,天命还在否?

一蹴而就地解决敌人,早日手握皇权,诱|惑是非常大的。李隆基却在犹豫,因为他隐隐有种不祥的直觉。

或许,如果他现在还是当初那个“一无所有”根本没有多少机会的三郎,那么绝不会放弃此时有可能成功的机会!但是现在是太子了,有势有名,反倒牵挂的东西太多,顾忌得也太多,无法不顾一切地孤注一掷……

第三十一章 解牛

熟睡一晚上,和昏迷两天、十天的知觉是一样的,其实就像一瞬间;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然后到醒过来之前的时间,无论是一晚上,还是两天、十天,感觉完全没有差别。

同样,在一个人出生之前,世界已经存在了亿万年、发生了无数的事,但这亿万年的时间对那个人来说就跟睡着了一样,等于一瞬间,毫无差别;亿万年之后,出生于世上,就是醒了……那么死了呢?以后的亿万年也是一瞬间,可是醒不过来了。

再也醒不过来了是什么感受?本身应该没有感受,但想它就会有感受:恐惧。

薛崇训昏迷之前,就带着这种恐惧。

……

他从昏迷中醒来,就像每次从睡梦中醒来时一样,先是一片空白,不知道自己是谁,在那里。然后记忆和意识才会逐渐填满脑子。

这时候他猛地想起之前发生事,之前的感受、想法,然后他欣喜若狂:我没死!

“唧唧……”鸟叫的声音清晰里传进了耳朵,还有一只猫“喵”地叫了一声,尾巴碰到了什么物什发出了轻响;他的鼻子里闻到了一股灰尘的淡淡气味,还有花香、泥土味,对了,有种猪苓的味道他很熟悉,因为隔三岔五要洗头发老是能闻到这股气味,以前没注意,现在注意到了那就是猪苓的味道。

在这一刻,薛崇训真的感觉幸福极了,就算现在他突然发现自己穷得一无所有只能乞讨,也会高兴到极点。

活着,真好。

胸口有股子闷痛和说不出的难受,但有什么关系呢?他睁开眼睛,又急忙眯了起来,一缕美丽而温和的阳光从窗户上照射进来。

慢慢地睁开眼睛,发现这是间简陋的木屋,甚至地上都没有地板,土夯的地面。他还不知道自己在哪里,这环境很奇怪。

很快他感觉旁边好像有人,转过头时,只见一个女子正趴在那里好像睡着了,一头秀发散着,分外漂亮。哦,刚才闻到的猪苓气味,就是从她的头发上发出来的,家境富裕的人洗头一般都是用那东西加点香料。

她是宇文姬,还是小雨,或者某个丫头?

“这……是……”薛崇训开口想说话,却发现嗓子有些沙哑,说话有点困难。然后他伸出手摸了摸旁边的一头秀发。

女子马上抬起头来,呆呆地看着薛崇训,原来是宇文姬。片刻之后,她脸上的表情顿时丰富起来了,惊喜地喊道:“薛郎,你醒了!”她几乎直接跳了起来,喜悦之情都写在了脸上。

“哎呀,我睡着了,都天亮了啊……你要喝水吗?”宇文姬手忙脚乱的样子,真的可爱非常。

人生是充满爱的,这个女人好像昨天还非常痛恨自己,这不变得很快吗?仇恨如此容易被人淡忘。

薛崇训露出微笑,点了点头,他笑得非常沧桑,从鬼门关走一回,仿佛经历了很多事一样。

宇文姬忙跑到炉子前,倒了一碗米汤过来,用勺子一勺勺舀起来,吹吹先自己轻轻抿一口冷热,才喂给薛崇训。薛崇训一边喝一边慢慢地说道:“香的,有你唇上的味道。”

宇文姬嫣然一笑,轻声说道:“等你好了,给你尝。”

薛崇训想起什么事,顾不得问自己在哪里,先问道:“我昏迷几天了?”

“十天,唉,你真是急死我了。”

“十天?”薛崇训脸色一沉,“长安城发生什么大事没有?”

宇文姬疑惑地摇摇头:“没有,风平浪静的,和以前一样,你别担心。”她一边说一边把一勺米汤递到薛崇训嘴边。薛崇训摇摇头,面有急色地说道:“我在哪里?你快帮我个忙,去我府上把方俞忠叫过来,我有事吩咐他马上去办……事不宜迟,还是别叫方俞忠了,我马上写封亲笔信,你帮我送到镇国太平公主府。”

“有什么急事吗?你别急,我这就去找纸笔……别动。”宇文姬忙说道。

那种对死亡的恐惧重新笼罩在了薛崇训的心头,死了就醒不过来了,亿万年甚至更久……莫名的恐惧,莫名的疑团。

上回他对萧衡一家子下毒手,是给刘幽求下了一个套,意图借势让太子阴谋政变,这些事是他设的局,当然能料到太子可能会干什么;然后在恰当的时机把太子的阴谋泄漏出来,一则破坏太子的谋划;二则给母亲敲一个警钟,让她充分认识到太子的危险性。

想用这件事就轻松搞掉李隆基,那也太看不起李隆基了;坚定母亲的决心,才是薛崇训最大的目的。

可是他竟然昏迷了十天!十天时间能做多少事了!别下套不成,反而弄巧成拙,让李隆基提前就政变成功胜券在握……如果李隆基真的要政变,又做到了神不知鬼不觉,谁能断定他会不会真的成功?

薛崇训现在越想越心惊,有种刀尖上跳舞的感觉。

就在这时,忽然一个老头的声音道:“你昏迷了整整十天十夜,现在才开始出后招,时间有点紧啊。写信给你母亲?如果你还是按照原来的思路办,恐怕来不及了……我倒是有一个简单的办法,想不想听?”

“你是谁?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薛崇训急道。

“师父……”宇文姬喊了一声。

薛崇训很快就说道:“李鬼手?那我是您救醒的了……”

李玄衣忙打断了薛崇训的话,摆摆手道:“你不用谢我,更别觉得我是你的恩人,医你是为了帮宇文家度过劫难,当初宇文孝救过我的命,我还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