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氏摇了摇头,女儿是有意帮忙,可素来疼爱女儿的十皇子却态度明确的很,这件事他既不插手齐家也不插手刑部,齐敏画能做的少之又少。
“老爷前阵子送信来说到了永州,这一来一回的,现在应该到南淮了才是。”快马加鞭送信过去,等那边收到再赶过来最快也要一月多时间,眼下的情形已经很糟糕了,可不知还会生出什么更糟的事情来。
“二嫂,刑部会不会派人把二哥带回来?”顾氏那日在公堂上听了那些事后到现在都还觉得不可思议,三十四条人命与二哥有关,这简直不敢想象。
“老爷他没有罪。”王氏脸色一凌,显然是顾氏的话戳到了她最在意的地方,语气不免也有些责备,“外面沸沸扬扬闹腾这些并不可信,怎么弟妹也这么想。”
在这齐府中二房执掌中馈,对其他两房向来有些高居的意思,顾氏的脾气也从来不与她多亲近,可这事儿上迁怒又什么意思呢,顾氏浅浅一笑:“二嫂你太紧张了,刑部派人去找二哥不过也是照着走程序,总是要二哥亲自到场才能把事情说清楚不是么。”
“有什么好说的,本来就是无中生有之事!”王氏心中一口郁气,想想还是不对,从老爷招待范家人开始就没太平过,她那时就不赞成继续把人留下,可老爷总说自有主张,如今演变成这样更不知从何下手才是。
顾氏嘴角微抿了抿,撇开别的不说,就是那药鼎的来历,恐怕都说不清。
“兹事体大,也不能等鹤年回来。”方氏话到了一半顿了顿,问询王氏,“之前请来说要一块儿做生意的范家人,不说是从株洲来的么,那时还带敏莺一起出去,他们和敏莺有什么关系?”
“大嫂,既然敏画那儿不便插手,这件事我还是另想办法。”王氏没有回答方氏的话,脸色阴沉沉的直接走出屋子离开了碧秋院,留下方氏和顾氏面面相觑。
见方氏脸色不太好,顾氏出言安慰:“大嫂不必在意,二嫂只是太担心二哥的事了。”
方氏摇了摇头,妯娌多年,要是就因为这么几句话在意,那她早该郁结死了:“只是这事,我到现在还是不太清楚缘由。”
“莫说大嫂了,我这做主母的都是一头雾水,去刑部的那天,原以为能把人平平安安带回来,谁能想到那些呢。”顾氏沉吟片刻,“大嫂你可还记得八年前二哥游历回来的时候带的那些东西。”
“你是说送到各房的东西?”
“也不是。”顾氏转头看内屋方向,眼底闪过一抹晦涩,“你记不记得当时送给母亲的那尊玉露点松。”
“记得,说是从永州那儿寻来的灵玉,山泉水滋养能够使得屋内的人安神定宁,结气养心。”方氏对那尊玉露点松的印象很深刻,雕琢精致,灵气逼人,又说是天然养成,十分难得,那阵子老夫人将它放在屋内,不知是心理缘故还是确有奇效,睡的都踏实了许多。
“二哥说起过不少游历的事,唯独是往南那一阵提的并不多,可送给老夫人的玉露点松是永州寻的,给大哥的玉枕也是永州寻的,我记得彦博有一块护身石,听二嫂偶然提及,是南淮寻来的。”顾氏语气淡淡的,用的也不是猜测的语气,“我听说,那戚家祖上也是行医的,虽为人低调但家产丰厚。”
“你这是......”方氏张大眼睛看着她,顾氏笑了,轻轻道,“大嫂,难道你从不疑虑过么,外出游历又不是寻宝,自从二哥回来,二嫂时不时拿出手的,可都是我们不曾见过的。”
方氏张了张口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对齐家这几日发生的事真的是理不清,就连敏莺被带去刑部的她都还觉得不可思议,好好的出去怎么就被抓走了,就算知道她不是齐家人,可这中间扯出的戚家又是怎么回事,而外出有一阵子的小叔子竟被指是灭门惨案的主谋!
而今,三弟妹又说出这么一番话,好像笃定了鹤年和这件事脱离不了干系。
“不管怎么说,我想此事都还没查清楚,不能定论。”方氏斟酌着话语,“毕竟我们是一家人。”
“是啊,一家人。”顾氏冷冷淡淡的重复了这么一句话,朝已经悄无声息的内屋瞥了眼,“原本出了年就该去李家看看敏嫣,因为这些事耽搁了几日,我这就过去看看,家中的事有劳大嫂了。”
方氏一愣:“敏嫣不过来了?”
“她才几个月的身子,来去一趟多有不便,老夫人有我们照看就好,再者,家中这些事也不好让她一个刚出嫁的担忧。”顾氏笑了笑把齐敏嫣原本打算前来探望老夫人的事给淡化了,继而提醒道,“大嫂,我看敏慧和敏画那儿,还是暂时让她们别来了,老夫人如今的状况也不适合接连二三的探望。”
方氏怔在当场,看着顾氏出去,忽然由心一股无力感,她真的是年纪大了,这些事是越看越糊涂。
☆、第153章
傍晚的天阴沉沉的,誉王府主院内,几间屋子都暗着,唯有书房外的走廊里点了盏灯,幽幽的照不亮走廊更照不进书房内。
陆勤替王爷磨了墨,已经是第二遍,但王爷迟迟没有动笔,只是坐在那儿微肃着神情,让人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书房内实在是有些暗,暗到书桌上摊开的书卷都有些字迹不清,但深知主子脾气的陆勤动都没动,研墨之后站在一旁,安静的好像不存在。
伴随时间流逝,窗外的天愈加暗下,书房内依旧是没有动静,直到屋外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陆璃跨过门槛快速进屋,头都没抬单膝下跪道:“王爷,姑娘一切安康。”
陆璃说完后书房内又沉默了一阵,半响才响起严从煜的问话声:“谁去过刑部。”
“贵妃娘娘派人去看过,刑部侍郎景大人去过,并未到牢里,只与荣大人私谈了一个时辰,这两日齐家和十皇府都曾派人,但都没有见到姑娘。”陆璃朝着自己师兄那儿看了眼,姑娘离开的这六七日,王爷又恢复到了以前的样子。
陆勤给她使了个眼色,陆璃起身退出书房,随后陆勤才将书房内的灯点起来。
“爷,姑娘在牢里挨饿受冻也是难免,荣大人有心照顾也得顾忌如今案子的进展情况,更何况皇上那儿还未定夺。”陆勤知道主子担心什么,无非是怕戚姑娘在牢里吃不好睡不好,但这也是避免不过的,纵观这么多计策,戚姑娘想的这出苦肉计比直接去皇上那儿告御状要好。
严从煜没有说话,眼眸落在桌上那些纸卷,娟秀的字印入眼帘,眸色更深。
“八岁以前我从未想过自己的人生经历会这样的出彩,那时想到未来,最多的就是跟祖父一样,今后背着药箱到处游历,治病救人,研习医术。”
“如果戚家没烧掉,这年头,后院的那两株枣树,枣子应该很甜很甜了,志儿是个馋猫,一定会偷偷爬树上去摘,姐姐她,若是嫁了人,孩子应该也很大了。”
“南县没有冬天,也不会下雪,我只在五岁那年跟着祖父去永州时见过雪,阿莺死的那年,永州的雪是历来几十年不曾有的大,好像要把房顶掀穿,一早起来门都推不开,好几次夜里入睡都怕自己早上醒不来。”
“第一次认出齐鹤年的时候,我恨不得直接结果了他,可凭什么,他一条命哪够偿还戚家这么多条人命。”
“小王爷,我自问不是恶人,可我也不是什么善人,做不到以德报怨更做不到原谅,这仇,我非报不可。”
“我怕死,遇到你之后,我更怕了。”
“吧嗒”一声,一只迷了路的鸟儿莽撞的飞撞在了窗框上,兴许是撞晕了,踉跄的在窗沿上晃悠了两下,扑腾着翅膀跌跌撞撞飞出了屋檐,严从煜抬手轻轻抚了下纸卷上的字迹,声音清冷:
“你去一趟沈家。”
......
自从戚相思承认了自己冒名顶替齐家五姑娘,隐瞒身份进入太医院的罪行,她的牢房周围一下清净了许多,不知是刑部尚书有心隔离她还是受命如此安排,她在牢里的伙食都有了微妙的变化。
这两天除了送饭的牢子外戚相思没有见到别人,所以在见到傅容的时候她有一些讶异,他怎么会过来。
牢子开了门让他进去后离开了,戚相思起身看着他,昏暗下傅容的脸上都是担忧,他打量着牢房四周,阴沉沉不说还泛着森冷,呆上一个时辰都觉得难受更何况她已经被关在这里好几天了。
“太医院不忙么。”戚相思让了让身子,发现也没地方好让他坐,笑着指了指那边的木板床,“要委屈师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