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公公垂下头,“王大人真的说笑了,老奴是陛下的人。”
王岸知深深地看着他,“你若是陛下的人,那我还是陛下的人呢?”
张公公:“……”
他笑呵呵地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咱们都是陛下的人,原也没错。”
这一句话似乎彻底逗笑了王岸知,王岸知哈哈大笑起来。
张公公立在他面前,只觉得这位王六公子,非常厉害,非常人所及。他若是真对陛下提一句,以陛下的性子,一定会将他五马分尸。
不过他活了一把年纪,死也就死了。
王岸知笑罢,转身进了宫门。
张公公跟在他身后想着,他是什么时候被七公子收买的呢?那是十多年前的事儿了。
他自小与唯一的哥哥因发大水离散,那时,年纪太小,自己养活不了自己,便自卖入宫为奴,后来,因为他机灵有眼力价,被当时还是皇子的当今陛下收用在身边,他得势后,派人找过他的亲哥哥,一直没找到,以为哥哥遇难了。
直到十多年前,彼时,顾轻衍还是个小小少年,因为一幅画,被陛下召见入宫,那一日,他见了陛下后,从南书房走出来,似乎随意地看了他一眼,云淡风轻地跟他说,他有一个亲侄子,如今被人坑害入宫,已入了净房,马上就要净身了,他不敢置信,顾轻衍对他笑了一下,说你去看看就知道了,他当时将信将疑,还是立马赶去了净房,在手起刀落的那一刻,救下了那个孩子,后来证明,还真是他唯一的侄子。
因为这件事儿,他对顾轻衍心怀感激。
直到,后来又经历了几件事儿,陛下虽看着性子温和,但其实内里不是个好性子好伺候的主,而他又是在这个位置上,眼红他的人不少,想收买他的人更多,收买不了,想害他的人更是不计其数。
直到又一次,他差点儿被人害死,又是顾轻衍救了他,之后还是如初次与他说话时一般,似乎随意又似无意地问他,“要不,你跟了我吧,我保你再不必日日担惊受怕,安稳地坐你的陛下身边的大总管太监。”
他当时愣住。
顾轻衍又说,“跟了我,成了我的人,各取所需。”
他的意思是,他保他安安稳稳,他告知他陛下身边的一切消息,不得隐瞒。这还的确是各取所需的事儿,不像是好多人,都拿金银珠宝价值连城的玉器收买他,那些都是死物,而他若是答应了,那就是收受贿赂,做着最危险的出卖陛下的事儿,也不见得如顾轻衍一般,有能力在他出事儿时保下他。
顾轻衍没给他金银珠宝价值连城的玉器收买他,只是说个各取所需,却最是他想要的。
坐到他这个位置,金银珠宝价值连城的玉器他都不缺,他缺的是安稳。
那一刻,他知道,论洞彻人心,普天之下,怕是鲜少有人能及这个少年。
如今,他看着王岸知的背影,这是一个与七公子一样有才有谋有手段有本事的人,但性子,却不同的很,一身不事二主,若是他今日揭发他,他也认了。反正,他唯一的侄子,有七公子照拂,会活的好好的。
来到帝寝殿,王岸知对皇帝见礼,面上依旧很是恭敬。
皇帝很是温和,难得地对臣子表达歉意,能屈能伸的很,“六郎,朕是错了,那日就该听你的劝,也不至于如今骑虎难下,但朕的脸已经扔了出去,总不能这般灰溜溜地就算了,你说是不是?”
王岸知微笑,“陛下说的有理。”
皇帝闻言松了一口气,“朕的大内侍卫折了一半,敬王的八百人手和京外的暗桩折了,京麓兵马大营的兵马,朝臣们阻碍,朕也不好强行调动,所以,朕只能叫你来,你看看,可有办法,在安华锦回南阳前,路上给朕杀了他。只要杀了他,你想要什么,朕都许你。”
王岸知淡笑,“陛下,如今已过去几日了,再过几日,安华锦就该回到南阳了,臣怕是没法她回到南阳之前,在路上杀了她。”
皇帝立即说,“那回了南阳之后,可就杀不了他了。”
王岸知勾唇,“我不是反对陛下杀安华锦,而是觉得,陛下喊打喊杀的太心急了,更何况,宫宴之日,陛下算计安华锦本就不占理,她杀花似玉,虽有挑衅陛下的嫌疑,但她仗着就是陛下当日算计她,她才敢明目张胆趁着神志不那么清明有目共睹地动手杀花似玉,也算小报复陛下一二。若是陛下听臣的劝,当此事没发生,那么,再寻机会,找个理由,杀她,就能站得住脚了,您毕竟是君,要想臣死,随便一个理由按上,她就得受着,若是反抗,就不占人心。好了,如今陛下这么一闹,她倒是如愿离京了,怕是再难让她来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