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我更有必要见见他了。”主脑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
“这个说法……”卓牧然也慢慢反应了过来,“最初的阮闲该不会还……?”
“可能性无限趋近于零。”主脑打断了他的话,“那个阮闲的尸体被丢进了试验用的α-092-30,按理来说早就被销毁了。”
研究所的规矩向来繁琐,销毁部门只出过两次销毁异常。第一次是在研究所刚成立不久,第二次是在销毁nul-00的那一天。主脑调查过那天的资料,那次销毁异常八成是nul-00搞的鬼。它不知为何恢复了运行,找办法蛊惑了相关工作人员,逃出了研究所——既然nul-00还在,主脑只能接受这个假设。
当时的nul-00没法接触到研究所内一切资料内容,这是不可违反的铁则。也就是说,它不可能知道范林松对阮闲进行的“谋杀式治疗”,更没有理由插手这件事。
遥远的沙漠边缘,山丘似的黑色立方群快速转动起来。卓牧然面前,面孔柔和的青年将手指按上下唇。
无数可能性加入了计算。
退一步,哪怕盛有阮闲尸体的废液被偶然影响到,储存下来。二十二世纪发生的战争也已经摧毁了大半研究所。绝大部分废液仓都被损坏,七歪八扭地埋进土壤。湿润的土壤会慢慢腐蚀它们,那些废液最后的归宿是泥土深处。
再退一步,阮闲所在的废液仓没有被战争损坏,只是被废墟掩埋。没有相当程度的能量刺激,废液仓根本不会开启。
哪怕真的出现了什么偶然事件,废液仓受了刺激,意外开启。毫无防护、对现况一无所知的阮闲也很难活下来。试验品就是试验品,哪怕α-092-30让他的身体短暂聚合,那具肉身在不到一天内便会彻底崩溃。
无论怎么算,可能性都基本为零。
“只有结果最有说服力。”主脑冲还打算说什么的卓牧然摇摇头,“我说过,等胡书礼和范林松的情报到手,再下结论也不迟。”
“时间上会不会来不及?”
“看阮闲那边的计划,几天还是等得起的。不用担心,我姑且会把‘阮立杰就是阮闲’的假设加入计算。”
卓牧然长长地叹了口气:“……您似乎永远不会吃惊。”
主脑露出一个疑问的表情。
“没什么。”卓牧然摇摇头,“我以为得到这样一个假设,您好歹会产生一点动摇。”
“你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根据记录,以及这些年的状况,阮闲算是你最在意的人类了。”卓牧然抬起眼,没有隐瞒想法。“而nul-00又是这样一个情况——”
“我和nul-00仅仅是核心逻辑相似。”
主脑再次露出一个完美的微笑。
“……那些只是你的错觉,卓先生。我的感情计算系统只出过一次bug,它早已被阮闲亲手修复了。”
地平线另一侧,玻璃花房迎来又一个清晨。
范林松耷拉着眼皮,行尸走肉似的蹭到餐桌前,准备吃早餐。他身边的一切一如既往……不对。
身边倒茶的机械女仆动作和平日有点差别。
……自己已经无聊到这个地步了吗?范林松扯扯嘴角。
然而倒完那杯茶,那个机械女仆开了口。
“范先生。”她微笑着说道,“好久不见。”
“……?”
“我们从地狱回来了。”
第228章 花束补丁
范林松知道自己的记忆被更改过, 来到这里后,每一天都大同小异。桌上的菜谱在换,书房的书本随时更新, 但他的记忆里从没有访客。
房间里倒也有女仆和男仆, 这些半机械仿生人偶尔会和他说说话, 好防止他因为过长时间没有和人交流而发疯。但交流内容也十分有限,范林松看厌了那几张来来去去的脸,久而久之,他除了必要的求助, 平时连目光交流都懒得。
横竖这些仿生人也不会跟他深聊什么东西。无论是躯体还是内核,他们的人性化水平还不如末日前的仿生伴侣——这些“人”勤勤恳恳地扮演着自己的角色, 只会和范林松聊些家长里短。在知道一切都是假象的前提下, 这样的伪装让人尤其厌烦。
发现他的消极情绪后, 主脑会定期给他更换一批仿生人仆从, 然而情况没有多少改善。
“我们从地狱回来了。”
面容姣好的女仆倒完茶水,冲他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有那么一会儿,范林松认定这是主脑提升自己交谈欲望的新策略。
不, 不对。主脑不会用这么莫名其妙的话题做开场, 无论是故障还是被动入侵,面前的仿生人女仆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范林松没有半点求助的意思, 他甚至遥控远处的门关上,保证这个房间里只有这个问题女仆“一人”。如果她是来杀他的就好了,有那么一瞬间, 范林松满心期待。
“谁?”一段时日没有说话, 他的声音有点干哑。
漂亮女仆将茶盘按在胸前, 直起腰,脸上的笑意有点古怪:“研究所地下销毁室, 销毁样本l-013x9or1,以及l-013x5nl7。”
范林松手一抖,刚倒好的茶翻了一桌,雪白的桌布被染成了浅浅的金色。
他对这两串编码无比熟悉,它们烙在他的脑海深处,代表着他这一生最为错误的决定。
l-013x5nl7,α-092-30试作品的废液,他将阮闲的尸体溶了进去。后来自己专门去负责销毁废料的部门查询过,当时得到的回应是“已经按照规章进行了处理”,范林松以为它早就被销毁殆尽了。
l-013x9or1,nul-00的关键数据及记录被备份后,它注定被销毁的电子脑就是这个编号。
通过两串短短的编码,他亲手葬送了阮闲的时代。
来者不是主脑的人,它知道自己对两者被销毁的事实深信不疑,并且因此懊悔已久。阮闲倒有可能查到这些,但他不会用这么……奇怪的方式接触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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