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止十年。”那台三脚小机械跳出保温箱。“我准备好了,海明。”
关海明的脸被保温用的口罩和眼罩遮着,阮闲看不清关海明的表情,但他能看到对方身体的颤抖——磨蹭许久,关海明从雪地车上拖出了个提取数据用的粉碎装置。
看到粉碎装置的那一瞬,唐亦步心虚地瞟了阮闲一眼,阮闲假装没看到。
“你们花费一点点心思,保障社会以更温和的形式发展。”
三脚机械靠在粉碎装置旁边,继续道。
“我来让主脑变得……更温和。”
一阵沉默。
“当然,你们肯定能猜到。就算你们不同意,我也不会停止我的做法。”阮教授的声音里多了些笑意,“……两位愿意也好,不愿意也罢,这就是我提出的合作内容。”
唐亦步沉默了,他抬起头,注视了会儿安静运转的主脑,半天才收回视线。
“既然不是做白工,我没有太大意见。”他说,“只是破坏一些研究而已,的确不用花太多的力气。”
“但我们不能保证你的‘列车’不会偏去其他方向。”阮闲闭上眼睛,半天才回应道。
“我从季小姐那里学到一件相当有用的事情。”阮教授没有直接回答,他在粉碎装置的粉碎仓前停下。“比起指望某些人的良知,还是卖个人情更实在。不是吗?”
粉碎装置正式启动,阮闲知道,它已经连上了近在咫尺的主脑。一盏盏指示灯由红转绿,阮教授没有回头。
怀着说不清滋味的心情,阮闲朝那装置走了两步。
“你我之间,最后一件事。”
说这话时,三脚装置没有转过来。
“就算到了现在,多说无益,我还是要给你一个提醒。nul-00终归不是人类,如果你真的想把它带到人类那一边——”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不用担心,我没有那种打算。”
阮闲轻声回应。
“……相反,我会跟他走。”
“疯子。”电子音里没有半点鄙夷,更像是纯粹的感叹。
“彼此彼此。”
他们停留的时间不长,雪片却在雪地车上积起了厚厚的一层。阮闲没有说再见,谁都没有说再见。
粉碎装置嗡嗡启动,随后安静地停止。装置门再打开时,只有一点点灰烬随风雪散去。顷刻间,主脑的本体开始疯狂运转。紧邻它的核心,一个计算立方静悄悄地化为白色。
系统之内。
阮教授清楚,若是按照反抗军的定义,他已经彻底“死亡”。存在于此的自己,更像是无数数据搭建出的人格幽灵——或者换种更缥缈的说法,灵魂。
他原以为主脑会把自己的人格与记忆直接作为素材接收,修正核心算法。但目前看来,mul-01特地保持了它们的完整性,并允许它们单独存在于系统中,和它的核心系统并行。
阮教授看向自己的双手。
这里一片雪白,却比外界温暖了数倍。躯体只是虚像,病痛自然随之散去。正当他试着收拢手指,感受许久未使用的“躯体”时,对面缓缓出现一个形象——
那只是一个人形的影子,朦朦胧胧,和这个空间一样是纯然的白色。它的身形看上去依稀像个青年人,却没有五官和特征。
极其单薄的白色虚影。
它慢慢走到他面前,张开手,露出一支逼真至极的兰花。
它什么都没说。
阮教授心里有点泛酸,他伸出手去,试图接过那支花朵。那朵花却开始闪烁,穿过他的掌心,直直落上地面。
随后它开始融化,纯白而平整的地面染上颜色。它们凹陷、凸起,长出废墟、荒野和森林。分出一个个培养皿。
重置前的世界整个缩小在两人面前。
“我会进行虚拟推算,将结果和重置后的世界进行比对。”那个白色人影说,它没有嘴巴,声音从四面八方压来。“现在没人能够干扰,我们继续。”
“打败我,或者被我打败。”它继续道,“教会我,或者被我说服。我们会有很长很长的时间。”
“……然后和我一起观察,好不好?”
它安静了会儿,朝他伸出一只手。
“好不好,父亲?”
作者有话要说:
主脑:爸,我终于把猫关外头了。我们继续下棋吧(x
阮教授:。
论证被打断,mul-01表示强迫症发作。
——
至于阮教授……和之前的情况一样,仍然是他自己的选择_(:3」∠)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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