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氏当时气闷不已。柯三爷甚是尴尬,却也不好如上次一般发脾气推掉,只说叫方氏做主。
幸亏瑶草机灵,言说自己院子缺人手,当即一股脑儿把四位美女要了去,因为那些人明面说的送丫头,瑶草接手也不过。
瑶草说是接手,却也没带回自己院里,而是把她们直接交给了罗京娘当使唤丫头,分派在闺学做婢女,负责分管闺学笔墨纸砚,琴棋书画,桌椅板凳,以及闺学洒扫。
罗京娘嫌他们娇娘、丽娘、爱娘、月娘名字不好,重新给她们起了新名字,侍书,侍画,侍琴,侍剑。
罗京娘每每行动,侍书,侍画,侍琴,侍剑,四大丫头便紧紧跟随伺,十分威风畅快。
四个丫头俱是如青果一般,月例一两,吃穿一律优待,只不许她们随意走动,更是严禁她们出园子游荡,切断了她们一切勾引柯三爷机会。
这些丫头被拘管着,知道做姨娘无望之后,慢慢死心,跟着罗京娘耳濡目染,也渐渐练习起书画,学着读书识字,渐渐身上有了书卷气。
以后每有别人奉送丫头,瑶草便照单全收。
两年后,瑶草竟然训练了八位满身书卷的丫头,柯三爷把这几位脱胎换骨的丫头撒出去,竟然换的上官欢心,连升三级,成了从四品,却也是在所难料。当然,柯三爷自己做官也很清正,也有能力,这是后话不提了。
且说这一年春节,方氏瑶草再无躲闪,只得回柯家村朝祖。
母女心中甚是忐忑,生恐柯老夫人再生花招,虽说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总会过去,可是,年年斗智斗勇,也叫人兀自烦闷疲惫。
谁知母女提着精气神回家去,柯老夫人一改常态,出乎意料的正常了,既没难为方氏瑶草,也没哭哭啼啼责骂柯三爷。反是乐呵呵抱着柯三少柯家驹爱不够。大甩手送了柯家驹长命金锁不说,还饶有兴趣研究柯家驹鼻子嘴巴都像谁,似乎真是把孙子爱到骨子里。
苏氏揣摩着柯老太太心思逗趣儿说:“那日满月我就看出来了,小驹眉眼就似婆婆,婆婆您觉得呢?”
柯老夫人越发笑得满脸菊花。倒把方氏看了几眼:“我送你的子孙扁钗蛮有用吧?”
方氏忙着恭维:“正是呢,一切都是托了婆婆福气。”
这是柯三爷做官后最和谐一个春节了。
方氏受惯了柯老夫人突发状态,偶尔一次不絮叨了,真不习惯,实在拿不准脉搏,私下询问苏氏,柯老夫人忽然所为何来。
原来大房两位孙媳妇行径让柯老夫人寒了心。
杨秀雅把着米铺,公中除了米粮本金回收,利钱一概没有。这也不说,着些许银钱原是柯家为拼了前程不要得来,柯老夫人不忍心开口讨要。
最是气恼,柯家才名下来投奔土地大约八百余亩,合约利钱,全部把在他媳妇田氏手里。
柯老夫人不过问一声儿,两口儿竟然一样答复,说是要攥着将来替柯家才入士上下打点之用。柯老夫人当即气个仰倒,睡在床上半月之久,换了三幅方子方才起床。
自此,神采飞扬柯老夫人沉默了半月之久,直到年前方才活泛些。
苏氏说着只咂嘴:“她们比你签的还高些,你只要一钱,给人家剩二钱,她们要二钱给人家剩一钱,可真是能干媳妇。生生把她娘家二百亩土地出息省下来了。还有,老二九月起在私塾授课,每月五两俸银,都私藏了。他们也有脸,吃着公众,喝着公中,银子却攒在自家手里。年前我请裁缝上门裁衣,她们也有脸来,连我都不好意思说的,三婶,你要想个法子才好呢,哪有这般损公肥私呢。”
方氏听得直笑,心想这会柯老夫人可算遇到对手了。口里却劝道:“二婶心胸大些,自有福报在后,只要她们对公婆孝顺就好了,我们犯不着跟小辈计较。”
苏氏眉毛掀一掀,嗤笑一声:“孝顺?告诉你,这两位老太太亲手所挑孙媳妇,春节前不过每人孝敬柯老夫人老爷子一套衣衫,还是寻常料子,那针脚还远不及瑶草瑶枝。就她妹子瑶玉,一包饴糖,一方丝帕子就打发了。瑶玉公中裁了新衣服,想要一件新首饰搭配,还当以前呢,撒娇跟她哥哥要,却被杨秀雅田氏推说吃穿用度合该公中出息,指使瑶玉来问我。你说好笑不好笑?”
估计苏氏憋屈太久了,说到最后兀自冷笑:“我都没见过这号人,爹妈什么教养?祖父母父母俱在,子孙就攒私财,这传扬出去可是牢狱之灾呢。”
方氏不好插嘴,只拿话劝慰,好歹劝得她心平气和了。方氏想着自己反正不沾柯家一点一滴,只要不再生丫杈就好,方氏只想糊着、哄着,平安过了初一,一家子好动身返京。
熟料,初一这日柯三爷一家子辞行之时,柯老爷子忽然召集家庭会议。甩出协议四份,让大家签字摁手印。
柯家老兄弟三哥拾起一看,原来是家庭内部分家契约书。
三兄弟狐疑看着柯老太爷:“父亲大人何意?”
柯老爷子言道:“为父也老了,父管三十年,子管三十年,孙子也娶了媳妇中了举,我如今正该撒手享清闲了。说起来,我这个做爹爹不成器,没挣下什么财产,土地三百亩,一房一百亩,房舍个人住的归个房,开年起,各家分灶开火过日子,不过一条得依我,分家文书须得我下世后再呈官府备案。”
柯大爷也是脸厚,柯二柯三还在发愣,他倒醒神了:“母亲手里另有一千五亩百亩土地,文书上因何不分?”
柯老夫人尚未答话,柯老爷子茶杯子已经砸到他脸上:“不要脸的玩意儿,你弟弟投田你也争,你倒是脸还是城墙?”
柯老夫人忽然一声嗤笑:“老大你也别眼气,你大方也有千余亩投田,你自去分配吧,我这千余亩土地,你就别想了,你该知道,你原本只有五十亩土地,另有五十亩是三房奉献呢,你若不要,乘早退还。”
柯大爷捂着脑袋再不敢做声了,一头一脸茶叶末子也无人睬得他。柯家为柯家有只做惧怕祖父母的摸样,默不作声。
柯老夫人接着言道:“我手里一千多母投田,原是三房所有,乃是三媳妇方氏孝顺我们二老零花钱,我依了老三建议,用来供给几位孙子求学读书。如今才儿已经中举,就不属此列了,另外为儿,有儿,琪儿三人,今后读书束脩,便由此出息。倘我下世,这些田亩回归三房所有。这些土地,原本不属公产,你们父亲没写在合约上。”
说话间回头看着方氏,笑得有些勉强尴尬:“老三家里,你看可好?老三原本比他兄弟有出息,你也能干,就算我老柯家欠你的。”
方氏没想到今日竟然得了这些公正话,原本也没抱希望能拿回来那些银钱,当初也是心甘情愿,无人逼迫,遂道:“一切有婆婆做主,媳妇无不依从。”
柯老夫人点头道:“很好,我素日知道,你是个好的,古话说得好,量大福也大,你是我柯家好媳妇,忙着我立起柯家,所以祖宗福佑你子孙满堂得福报。”
这话一出,别人尚可,只是一个个低头不语,唯有杨秀雅铁青了脸,手脚也抖索起来。
柯老夫人却也不睬谁,自顾自说道:“大房王氏今日不在,瑶玉的事情我再啰嗦几句,瑶玉却养成些骄矜之气,不怪你们做兄嫂不喜欢,她的事情我管到底,不需你们操心了。柯家姑娘不能光身子出门,王氏来时也有二十四台嫁妆,我做主了,全部留给瑶玉,想来王氏也愿意,你们兄嫂不会争吧?为儿说的话我可记得呢!”
柯家为见点了自己,忙起身回话:“孙儿谨听祖母吩咐。”
柯家才也做了相应保证。
柯老夫人点头继续言道:“还有,老大,你大房土地要抽出三十亩来归瑶玉做嫁妆,其余嫁资,有我备办,若你们做兄嫂的有心,就添些妆奁,无心便罢,只要你们过得去,我也不计较了。毕竟今后见面是你们兄妹,立世做人也是你们,我且活不得千年万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