压一下,叫一声。
再压一下, 再叫一声。
护士停下手里的动作,转过头来问她:“这位女士,我们是在给病人清创,病人还没叫疼呢, 您叫什么疼啊。”
刘悦月不好意思地说:“条件反射……”
“您要实在看不得这个, 您可以去外面避一避。”
“可是……”刘悦月刚想说什么, 杨笑赶快几步走了过来,拍了拍她的肩膀。
“小刘,你先出去吧, 这里有我。”杨笑说。
刘悦月见她到了, 惊喜地问:“杨姐?录制结束了?”
“嗯。收尾工作我交给别人做去了。”杨笑一颗心都扑在孟雨繁身上, 答得很敷衍, “怎么现在才开始清创?”
“急诊人太多啦。”刘悦月解释, “前面有两个打架断了胳臂的,一个吃了毒蘑菇在跳舞的,还有一个切西瓜的时候把刀子插手上了……”她小声嘀咕,“要是排队再久一点儿,我看大孟头上的伤自己都能愈合了呢。”
杨笑从口袋里拿出信用卡,让刘悦月帮忙跑腿结账,换自己在这儿陪着孟雨繁。
早在听到她声音时,男孩的眼睛就睁开了。结果他眼皮刚一动,嘴里就“嘶——”的倒抽了一口气,只能又乖乖闭上了。
杨笑立刻走过去,站在他身旁,握住了他的手。
走近了,她终于可以清晰地看到那道伤口了。
它盘踞在他的眼角处,斜擦过太阳穴,留下一道猩红的伤。伤口不深,但是非常长,那位女粉丝手上戴着一枚雪花爪的大钻戒,不仅足够闪亮,也足够锋利。
只差一点点,再差一点点,就要伤到他的眼睛了……
杨笑一瞬间怒不可遏,但是在愤怒褪去后,又变成了深深地、深深地后怕。
“你……怎么样?”她声音放得极轻,与他十指相扣,“疼不疼?”
“不疼。”男孩浑不在意地转移了话题,“对了,笑笑姐你的节目录得怎么样?我走了之后,你们进行的还顺利吗?”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惦记节目?”
“这都是小伤。你放心,我皮实得很!打球的时候,磕了碰了很正常,有时候一球闷过来,没接住,撞在脸上,流个鼻血都是小事儿……对了,你知道吗?我们队里有仨人鼻梁都断过,都是打球的时候被球闷在脸上了!”
他特意用一种轻快地语气讲着那些八卦。可他越是不把眼角的伤当回事,杨笑就越难过。
男孩的手指上沾了一些血,干了之后就黏在指腹上,变成了刺眼的暗红色。
杨笑和他十指交扣,那些血也一并染到了她的指尖。
她望着那点点猩红,突然之间,情绪一下冲破了顶峰。
“还说是小伤?!”杨笑又急又气,“你知不知道再偏一点,你就要瞎了?”她越急,语气就越重,“你一个学生,逞什么英雄?我们这一屋子的工作人员呢,就算有人要冲在前面,那也该我们冲在前面。你想没想过她包里装得是什么东西?要是刀子呢,要是别的呢?”
她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了,她很乱,脑子里一团乱麻。
她就像是一座躺在白雪与冰川下的火山,平日里看着高冷,却拥有着毁天灭地般的爆发力。
“……我没想那么多。”孟雨繁被她突然爆发出来的情绪吓到了,讷讷回答,“我就想着,这节目是你心血的结晶。你辛辛苦苦请来冯相,绝对不能让他出事,绝对要让这期节目顺利拍完。你这段时间为了这个节目的努力,我都看在眼里,我不想让你的努力白费。”
“……”
“再说了……我不是在逞英雄,我是想当你的英雄。”他抬起另一只手,遥遥点了点眼角,得意地说,“这就是我的英雄勋章。”
杨笑不知该怎么形容现在的心情——孟雨繁说想做她的英雄,而他确实做到了。
她嘴唇微颤,正要说话,突然一道戏谑的女声打断了他们之间温情脉脉的氛围。
“这位患者,估计您要失望了。”那位当了半天透明人的护士开口,语气凉凉的,“就您这伤,别惦记留勋章了。不出意外,三天保证愈合。”
孟雨繁:“……”
杨笑:“……”
护士手脚麻利地在孟雨繁眼旁的伤口上贴了几截免缝胶带,手法利落,快如闪电:“行了,消炎药一天两次,伤口愈合前不要洗脸,不要洗头,实在忍不住就拿湿纸巾擦擦眼屎——您二位出门左拐药房划价拿药,下一位患者请进!!”
孟雨繁:“……”
杨笑:“……”
俩人稀里糊涂地被护士推出了诊室,孟雨繁整个太阳穴都被碘酒染成了深褐色,几道磨砂半透明的米白色免缝胶布横跨在伤口上,看着有些简陋。
杨笑本以为这个伤肯定要缝针,说不定还会用纱布裹住半个脑袋呢!哪想到只贴了几张小胶条,居然就结束了!
杨笑抬头望着孟雨繁眼旁的伤疤,喃喃道:“……这个小胶条,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孟雨繁问:“在哪里见过?”
“……我想起来了。”杨笑说,“好像糖糖的双眼皮贴,就长这样。”
“……”
……
今天过年,本来杨笑和父母约好,今天要把孟雨繁带回家吃晚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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