愚蠢的自己(2 / 2)

意思是宿舍里不能玩手机,有摄像头拍摄。

刘姐缓了一口气,说:“那个女——”

霍连山抬眸看来。

刘姐立刻改口:“那位李茹李女士确实算是你母亲,昨天晚上刚在做的鉴定,你看看结果,还有,刚刚有人来找过我,说要单独约见你。”

刘姐说到这里,脸上的表情有些奇怪,眉头高高扬着,像是疑惑,又像是兴奋,她又顿了顿,像是斟酌,又像是想看看霍连山的反应。

但霍连山却依旧什么反应都没有,他垂着眸站着,一点情绪都不外露,安静的等刘姐的下文。

刘姐暗自感叹这孩子的性子像是一潭死水,什么都激不起波澜,只好把接下来的话说完:“刚才我接到了公司高层的电话,说有一位老总想要和你预约一下时间,如果可以的话,今天想和你见面。”

刘姐回想起刚才的电话,还是觉得心口跳得飞快。

她怎么说也在圈里混了这么久,还是头一次接到来自于公司高层股东安排的电话。

这样一个豪门老总,居然提人搭桥,亲自打电话来约霍连山,并且要求刘姐保密,再联系到李茹,以及她查到的霍连山的身世,顿时让她明白了。

她昨晚发过去的邮件有用了!

楚应汶虽然不联系她,但是却联系了她上面的人。

“你等一下,我去跟制片人说一声。”刘姐摩拳擦掌的想要去给霍连山请假,但她才一动,就听见霍连山声线冷淡的说:“刘姐,不必了。”

刘姐轻“啊”着回过头。

霍连山还站在那里,从始至终都没变过姿势,脊背挺直眉目微垂,安静的站在那儿,轻声说:“别耽误训练了,你帮我回了吧。”

刘姐愣愣的“啊”了一声,然后才说:“我的意思是,那个人他有可能是你的——”

“我知道。”霍连山还是原先的模样,甚至还冲刘姐勾了勾唇,只是眼底里没什么笑意的说:“我之前就说过了,不见。”

经过了昨天楚青雀的话,霍连山已经足够清楚他自己到底是个什么身份了。

小三的孩子,还没出生就已经被注定的地位,抛弃过他的人,他也并不想去有任何牵扯。

楚青雀的母亲是坏,但轮不到他来恨,他母亲是小三,在最开始就站在不光彩的地方,但他的父亲从最开始没管过,那到现在也别想来管。

“麻烦刘姐帮我照顾一下...李茹。”从来就没喊过妈妈,霍连山说出李茹这两个字的时候都觉得生疏,他蹙着眉,轻声说:“她以后的生活费我都会出,给她最好的医护,算我...管刘姐借的,以后我都会还你。”

至于那个父亲,他并不想见。

刘姐动了动唇,过热兴奋的脑袋逐渐冷却下来,她这时候才明白霍连山刚才说的话的重量。

刘姐顿时觉得有点不是滋味儿起来了。

之前看见那个轮椅女人的时候,她是不想让霍连山和对方沾上关系,但是现在看见老总,她又觉得可以试试。

还不能允许人家悔过了嘛!

不管那人是谁,但肯定地位不低,这样一个老总,以后对霍连山的未来肯定有好处,刘姐想劝一劝,无数句类似于“父母肯定是爱孩子的”,“当年说不定有什么隐情呢”之类的话都已经到了嘴边了,但看着霍连山那双清醒的眼,又一句都说不出来。

霍连山的内心坚定的就像是一座真正的山一样,他有自己的规则和标准,不会因为任何人而动摇。

他清醒到甚至有些残忍,对别人残忍,对自己也残忍,不管你是谁,不管我们之间有什么,你伤害过我,我不会报复你,但是在我这里,你永远是一个陌生人,我连一面都不会和你见。

他的爱恨太过鲜明,连虚伪客套都不想摆出来。

刘姐只好点头说:“那你先去继续排练吧。”

霍连山点头回了练舞室。

练舞室内正好在休息,霍连山顺利的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然后继续加入训练。

练舞室是练习生们待的最多的地方,所有人都恨不得使出浑身的力气来练习,力求能在舞台上展现出自己最好的一面,所以气氛很紧张。

在练舞室练了俩点,大家就从练舞室出来准备去食堂吃饭,霍连山落后半步,被舞蹈老师留了一下。

“13号,你等等。”舞蹈老师喊:“你刚才的姿势做的不太对,再来一遍。”

霍连山站起身,又来一遍。

他根骨强壮,个头又高,骨头也硬,所以不适合做太轻柔美的动作,所以编舞都是往街舞的方向走的,动作都是很有节奏感又极具爆发力的,这就要求人的体力要跟上,动作要飒爽,不能软绵绵的没力气。

因为之前做过很多次,所以霍连山的额头已经渗出一层亮晶晶的汗了,他头发短,脑袋上就那么一茬儿发茬,汗珠在头顶上颇为显眼,胸口也一直在剧烈起伏,往他前面一站,似乎都能感觉到他身上汹涌着的热量。

他的动作已经很流畅了,但老师怎么都不满意,总是能在霍连山的各种动作上反复挑出许多小毛病来,霍连山也都配合,哪怕维持动作已经小腿发抖了,但还是一句话都没说,咬着牙做出动作。

最后,老师满意之后才让他休息,然后自己先走了。

老师一走,霍连山立刻跌坐在了地上,他的小腿这段时间负重太多,训练的时候时常酸麻疼痛,但他又是个咬牙硬挺的性子,所以多数时候都是自己在训练过后坐在地上休息一会儿,揉一揉就算了。

正在霍连山熟练的按摩着自己的小腿的时候,他突然听见身后的门开了的声音。

霍连山下意识地以为是老师回来了,这段时间老师总给他开小灶儿,兴许是因为刘姐关照过,也兴许是因为他最近正红,所以关注他的人比较多。

但他一站起来回过身,却发现站在门口的并不是舞蹈老师,而是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

对方穿着一身黑色的西装,大概四十多岁的年纪,一双丹凤眼淡漠疏离,头发并没有刻意染黑,还带着些许斑白,眼角处有皱纹,站在门口的时候整个人充满着一种岁月的睿智和成功男人经过岁月沉淀而独有的特殊魅力。

霍连山站在原地,和他对视上的时候,像是一下子看到了二十年后的自己。

他们俩面对面站着,没人说话,但是都在心底里屏住了一瞬的呼吸。

不需要对话,他们都在那一瞬间确定——就是他。

舞蹈室的灯光微冷,空气中还残留着汗液的味道,空调呼呼的吹着冷风,霍连山站直的时候,突然觉得身体有些发僵。

他的肌肉不自觉的绷起来,像是上战场前的将士,心里多次劝说自己不紧张,但却又压不住生理反应。

他们的沉默像是一场较量,从未谋面的至亲之人面对面的站着,用完全陌生的眼光来审视对方,像是要从对方的眼角眉梢窥探出些许隐秘痕迹一样。

空气似乎都在此刻停滞了,站得太久,霍连山仿佛听见了自己的骨头在动,像是生锈的机器一样嘎吱嘎吱的响。

直到某一刻,练舞室的门被人突然推开。

刘姐站在门口,脸上还挂着一点处于讨好和尴尬之间的笑容。

讨好是因为站在她面前的这个中年人身份尊贵,尴尬是因为霍连山明确拒绝了刘姐,但是刘姐却没办法拒绝高层。

毕竟人家老总层层递压下来的命令不是员工可以抗拒的,特别是在刘姐提出“霍连山不想见面”之后,对方直接说要过来见面。

刘姐只好硬着头皮过来做其中牵线的人。

“连山,电视台门口有一家西餐厅,今天跟刘姐一起出去吃点东西吧。”刘姐先是生硬的转移了话题,然后又更生硬的介绍身边的这位:“这是公司的董事,你叫这位——”

“我姓楚。”对方说。

“楚叔叔。”刘姐补上了一句。

霍连山本来是没什么表情的站在原地的,在听到“楚”这个姓氏的时候轻撩了一下眼皮,但也仅此而已,他一个音调都没有冒出来过,显然是不打算跟这位突然窜出来的先生聊什么感情。

刘姐也得硬着头皮往外带。

幸好,这两位都是喜怒不形于色的主儿,就算是心里有什么想法也都压在最底下,在明面上还都是很顾全大局的,俩人一前一后,跟着刘姐出了练舞室。

带他们俩出门的时候,刘姐觉得自己像是带着两个行走的人性炸.弹,指不定什么时候就炸了。

所以刘姐在把两个人安置进了西餐厅的包厢之后,直接就逃遁了。

西餐厅是一家百年老西餐厅,据说是从民国时候就开起来了,装修的也是民国时期的风格,西洋中还带着点儿古风,自称为最正统的西餐。

霍连山从没吃过这些,也觉得那些甜点西餐之类的东西尝不惯,所以一直没动过。

一盘盘的东西端上来,包厢内弥漫着留声机悠长的音乐声,霍连山的眼眸扫过桌角处跳跃着的烛火灯光,精致的烛台在灯光下闪着熠熠银光,霍连山百无聊赖的收回视线,最后和坐在桌子对面的那个人对上视线。

“吃不惯么?”

冷不丁的,对面的人突然开口了,说出来的话也不突兀,就像是家中长辈、亲朋好友随意聊天一样。

霍连山第一时间听到声音时觉得分外耳熟,第二秒才反应过来,下意识地垂眸看了一眼桌面。

对了,他听过,在医院里。

他看着桌面的时候,又想,确实没什么他喜欢的东西。

“我听刘敏说,你这些年吃过很多苦。”对方再一开口就显得自然多了,带着长辈对上受尽辛苦的晚辈时独有的怜悯味道:“早些年这些事,我是不知情的,我也是昨夜才收到消息,就连夜从隔壁市里赶了回来。”

霍连山难得的给了点反应。

他抬起头来,正视对方,等着下文。

霍连山抬头的时候,楚应汶有一瞬间的失语。

他刚才在练舞室的时候,就觉得这孩子长得像他,只是现在,当这个孩子面带讥讽,眼含不屑的望过来的时候,楚应汶才真的有了一种“这就是我的儿子”的感觉。

多熟悉的眼神啊,他二十岁的时候,也是这样认准了一点就绝不低头,冷冽自负,软硬不吃。

“你母亲的事情,我很抱歉。”楚应汶提起这些时语气很沉重:“我和她认识的比较早,年轻时候处理事情也不是那么完善,叫你受了这么多年的委屈,如果你愿意,我可以——”

霍连山听了半响,终于撩起眼皮,说了来这里后的第一句话:“你没什么好补偿我的。”

楚应汶被噎了一下,挑眉看向霍连山。

他有些意外。

这孩子对他似乎有一种天然的敌视,也不知道是不是李茹和他讲了什么。

“我不是要补偿你,我只是想给你应有的待遇。”楚应汶在对待孩子方面从不吝啬,他当年其实给了李茹很大一笔钱,只是周母手段太厉害,他怎么给出去的,周母转头就又怎么挖回去了,一分没给李茹留下,还顺势打断了人的腿。

楚应汶想到这些其实也有点懊恼,他早就知道自己的结发妻子是什么样的人,只是当时终究是考虑的太少,以至于让他的血脉流落在外,吃这么多苦。

虽然他没办法将前面十几年的光阴给霍连山弥补回来,但他最起码能让霍连山日后过的好一些。

可是他说过之后,坐在对面的霍连山却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他。

哪怕楚应汶纵横商场几十年,都没见过这样复杂的眼神,像是透过他去看另外一个人一样。

直到某一刻,霍连山提了提嘴角,带着自嘲似得丢下了一句“有人替你补偿过了”,然后站起身,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楚应汶缓缓挑眉,没明白霍连山是什么意思。

他在原地沉着脸静坐着,大概坐了一会儿,不远处传来了“哒哒”的高跟鞋声,一个穿着职业装的秘书走进来,走到楚应汶的身边,弯腰俯身说:“楚总,人走了。”

她说的是霍连山。

楚应汶还是维持着原先的动作,没什么表情的点了点头。

秘书跟了他许久,自然明白他是什么意思,自顾自地说:“我这边刚查到,他是被一个捡垃圾的老头收养了,跟老头一起姓霍,前两年考上了一个还不错的大学,但并没去,而是下来搞音乐了,前段时间进的霜晨,现在在参加一档大热节目,成绩还算不错。”

楚应汶还是没反应,秘书站在一旁等着吩咐,脸上没什么表情,心里却一直很兴奋。

她毕业后跟了楚总这么久,还是头一次接触到这种事儿——今天早上那邮件就是她发现的,呈交给楚总前,她听了两遍。

豪门隐秘私生子,主母下手打断小三的腿,这也太劲爆了吧!

“嗯。”半响,楚应汶点头说:“多关注些,吩咐下去,他有什么事多照顾些,公司里关于娱乐圈这边的资源,向他倾斜一下。”

不管霍连山对他是什么态度,楚应汶在父亲这一面还是过关的,这么点东西他不会吝啬。

秘书的脑中都开发出了一场大戏了,毕恭毕敬的跟楚应汶答了一声“是”之后,悄悄拿出手机,迫不及待的和自己的同事闺蜜分享了关于楚家的最新消息。

——

“都是这么知道的啊!圈里人都在传呢。”电话那头,表哥高声说:“这是今天最新的消息了,事儿应该是昨天出的,你难道到现在都不知道吗?”

私生子,昨天,前天,领回楚家。

楚青雀懵了一瞬后,看了一眼手机的日期。

时间显示晚上九点半。

原来他昨天晚上从电视台后回来居然在床上整整烧了一天,直接烧到了第二天晚上,怪不得保姆阿姨一直叫医生过来看他。

而在这一天里,不知道发生了多少他预料之外的事情。

私生子应该是霍连山没错,现在楚父要把人认回楚家吗?明明前天他和霍连山刚吵完架,今天爸爸怎么就跟霍连山相认了?

那霍连山有没有和爸爸提起过他?

如果他爸爸真的把霍连山认回楚家的话——

一想到他要和霍连山共处在一个屋檐下,楚青雀一口气堵在胸口,手脚都开始发凉了。

电话那边的表哥再说什么楚青雀已经听不见了,他的手机掉在了床上,楚青雀没力气去捡,就坐在床上发呆。

下一秒,门被推开,保姆从门外进来,高声喊:“青雀,小少爷,哎呦,少爷醒了!先生,你快来看,少爷醒了。”

然后,外面传来了一阵皮鞋踩在地板上的声音。

楚青雀打了个哆嗦,白着脸猛地回过头看向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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