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十五号, 清晨蝉鸣,横店古城人来人往,热闹喧哗。
横店的夏季很忙, 无数剧组开机拍摄, 主演车接车送,群演匆匆赶场,扛着刀剑的道具组和卖早餐的老大妈擦肩而过, 鸡蛋饼的熏香和初夏清晨的喇叭花相互交映, 处处都是勃勃生机模样。
才七点的功夫,《大江东去》场工和群演都到齐了, 懒散的聚在一起聊闲嗑, 等着主演来然后开工。
副导左手拿着煎饼果子,右手拿着大喇叭从道具组到演员挨个儿视察, 察着察着突然觉得不对劲儿,又回头查了一遍,然后举着个大喇叭喊:“男三呢, 男三, 温离!”
“来了!”在不远处的木质回廊下, 温离穿着一身蓝色书生长袍,双手提着长袍尾摆, 臂弯下夹着剧本, 脚踩一双白玉靴子,迎着清晨朗日从远处飞奔而来。
温离的长相放到圈里并不算惊艳,但细看却很有味道,杏眼弯眉, 脸型窄下巴尖, 少年人身形清瘦, 头顶一块方玉,风卷发带,清雅温润,一笑起来就像是六月初夏里随风飘浮的杨柳,顺眼极了。
“怎么回事。”副导缓和了语气,但还是训斥他:“叫满剧组的人等你吗?”
其实也算不上全在等他,因为还有别人没来,但副导只抓着温离一个人训,因为温离是走了副导演的门路,被副导的朋友塞进来的,所以副导演格外盯着他,一点错都要揪出来训斥。
这种训斥有点像是教训自家晚辈的长辈,管你有没有道理,就算你做的最好也要挨两句骂。
“对不起,我来迟了。”温离喘着气,擦着额头上的汗,也不辩解,只是举目四望,急急地找自己的站位。
副导反倒叫他慢点:“不着急,先去对一遍词儿,今儿是你最重的一场戏,别ng了,来,给我念一套台词听听。”
温离就跟着点头,一边往里面走一边开始疯狂念词儿,虽然只是对着副导念,又加快了速度,但咬字清晰感情充沛,微表情也到位,一看就是下过苦功夫。
副导心里满意,嘴上却不饶人,一句“别以为自己念的多好”才爬到喉咙口,还没来得及吐出来,斜里突然冲出来个人,一头撞上了温离的肚子。
对方是一路狂奔过来的,个头就到温离的腹腰处,一脑袋直接顶上来,手里的饮料泼了温离一身,温离闷哼着退了一步,对方也尖叫着倒在了地上。
温离被这一撞弄得胸膛腹腔都疼的发抽,连带着脑袋都有点发懵,他眼前都跟着恍惚了一下。
温离暗暗蹙眉,心说他这几天为了上镜好看没吃饭饿花了眼了,看来今天拍完这场戏得好好吃点东西。
想着,温离眯眼一扫,看见地上躺着的是个胖乎乎、身形壮实小男孩。
也就十二三岁的年纪,穿着运动鞋和牛仔裤,眼泪汪汪的,倒在地上就开始哭:“我就是不写,不写!”
温离目光正落到那小孩儿手里的本子上,上书四个大字——暑假作业。
很好。
想起了被暑假作业支配的恐惧。
“哪儿来的小孩儿!”副导脸色一下子变了:“谁带来的?”
当剧组是什么地方?幼儿园吗!
温离身上这套衣服好几千块钱,因为个人原因损坏还要赔偿剧组,而且马上就开拍了,都沾上饮料了可怎么拍!
“不好意思,副导,对不住,这是我们单哥的外甥。”斜里又冒出来了个助理,抓着那小孩儿,连着给副导弯腰赔罪:“对不住对不住,小孩儿不懂事儿。”
副导有心要发火,但却在话出口的瞬间又忍回去了,憋得一张老脸通红。
温离听到“单哥”的时候心里念头急转,再一看副导的脸色,顿时知道是谁了。
“没事,副导,组里还有一套备用的。”温离轻声开口,给副导解围:“我现在去换上就是了。”
虽然耽误点时间,但幸好现在还没开拍。
副导急匆匆的一挥手,带着一股恶气怒骂:“滚蛋。”
虽然这话是冲温离说的,但其中的气却是冲着那俩人的,助理赶忙拉着小孩走了,温离“哎”了一声,转头就往他的休息室里跑,生怕耽误了时间。
他冲回休息室,给自己换衣服的时候还忍不住私信了他剧组里的朋友问。
“今天是要拍到单厌回的戏份吧?”
朋友飞快回:“是,大影帝嘛,现在应该到剧组了吧,你见到了?”
见是没见到,但见到了人家外甥,还被毁了一个长衫。
恰好此时手机一颤,是剧组群里有人@温离:快来,都到齐了,就差你一个。
这回是真的都到齐了!
温离匆匆换好衣服,再一路狂奔回剧组,他到的时候剧组人都来了,他远远的看见导演在和一个背对着他的玄衣黑袍的古装男人说话。
温离跑过来时跑的气喘吁吁地,见了导演就想请罪,但导演眼角余光明明看到他了,却还是跟那个人说话,没有理他的意思,估计是在怨他刚才迟了时间,耽误了拍摄。
副导沉着脸在一旁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