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可以不要走。”
再没有声音回答她。
温千树吸吸鼻子,眼前还是一片昏暗,对面盛千粥和杨小阳背靠背睡着了,耳边有濡湿气息凑近,“做噩梦了?”
她这才察觉自己紧攥着他的手,连忙松开,却被他轻轻反握住,“繁繁。”
“我梦见我爸爸了。”
霍寒环在她腰上的手不知觉收紧,难怪她在梦中那般无助,那声低泣仿佛仍在耳边,刺得他的心也跟着疼了一下,“只是梦,没事的。”
声音低得只有彼此才能听见,“我在,一直都在。”
应该是之前听过冥婚新娘的事,所以才做了这样的梦,那时她就想,如果是自己有这种遭遇,爸爸哪怕拼了命也一定会来救她的。
“霍寒,我是不是很不孝。”她那会还是太任性了,平白浪费掉了那么多的时间。
“没有的事,”他晃了晃两人相扣的手,“亲情没有对错之分,父母的爱比山高比海深,无论发生什么,我相信你爸爸,一定为你感到骄傲。”
她想起他母亲为追随父亲抛下他们兄妹的事,当年那么柔嫩的肩膀,硬是挑起了一个家,他始终比她坚韧太多。
“你有怪过你妈妈吗?”
多年的艰辛只化作了唇边一丝云淡风轻的笑,霍寒摇摇头,“从来没有。”
他说没有,那就是全然没有。
温千树用力咬住牙根。她怪过,怨过、恨过。
外人眼中的完美家庭,其实都是靠谎言堆积出来的。
爸爸在酒店出轨被人当场发现,他对妻子只有一句苍白的交待,“对不起,我们离婚吧。”
妈妈一时难以接受,拖了三个月才办离婚。
离婚第二天,爸爸和他的情人领了证,讽刺的是,离婚一个月,妈妈发现自己怀了两个月的身孕,也火速和孩子生父周潜重组了家庭。
一个家,就这样支离破碎。
从始至终,没有人来问过她的想法,最后法院把她判给了爸爸。
她却谁也不想跟,开始四处漂泊,流浪。
如果没有当年的离家出走,她也不会遇见一个这么好的男人。
经年后,因果循环,谁是谁非,如何来断?
“霍寒,”温千树仰头看他,“以后,我也谁都不怪了,挺累的。”
“嗯。”他亲亲她脸颊,“腿还疼吗?”
“还有点儿,再揉揉。”带着点鼻音,听起来像撒娇,格外让人受用。
此时天色已晚,雨也下得小了些,所长那边终于有了消息,人员都已经集合,清点完人数,就等着分配任务了。
因为对方是穷凶极恶之徒,镇政府组织的民兵团只挑了几个较有经验的过来,加上派出所的人,加起来也不过十个出头,这防线还是太薄弱了。
霍寒强调了几项重要事项,接着把他们分配到古墓附近的各个要点,“千万要注意,一旦发现任何异样,不要擅自行动,立刻汇报。”
大概意识到形势严峻,两三个年轻人脸上带着新鲜的兴奋和紧张,走起路来都同手同脚了,霍寒转过身去问盛千粥,“陈副厅长他们到哪儿了?”
“山上信号不好,还没联系上。”
“再去试试。”
“好。”
霍寒矮身钻回山洞,刚好温千树探身出来张望,两人撞在一起,他扶着她手臂,一起进去。
“后面可能会发生冲突,我先让人送你下山。”到底没经过事,刚刚有个年轻人吓得腿都软了,一旦遇上那伙人,无异于以卵击石,一点胜算都没有。
男人的头发还湿着,微乱地垂在额前,那双眼睛显得格外漆黑清亮,只一个眼神,温千树就看懂了他心里的顾虑,嘴唇用力蹭了一下他的,“我等你回来。”
霍寒捧着她的脸,额头相抵,“回去洗个热水澡,好好睡一觉。”他语气顿了顿,“等我。”
“好。”
温千树嘴上说得利落,但看到他转身离去时,还是忍不住用力抱住他的腰,“一切小心!”
他们这么大的动静,想必德哥也早就发现了,既然这是唯一的雪耻机会,那么他只有铤而走险在大部队抵达前抢先行动,否则很可能又扑一场空。
她知道自己待在这里也只是徒增霍寒的担忧,再加上行动被迫提前,德哥那帮人肯定也无暇顾及她,他的目标是古墓,和清除盗墓行动中的一切阻碍。
两个小时后,霍寒在古墓圈定的范围内又巡查了一遍,鼓励几个小伙子打起精神,正要去下一个点时,收到温千树的语音信息,她已经回到老人家里,一切都乖乖按他说的来做,这条信息是躺在床上发的。
他抬头看去,朦胧的灯光里细雨纷飞,深夜的相思岭沉浸在一种假象的温柔里,他缓缓凑过去,挨着手机屏幕,在她的名字上落下轻轻一吻。
雨又变大了。
盛千粥穿着件雨衣过来,“寒哥,你说他们会什么时候行动。”
霍寒正低头点着烟,准备提提神,烟被雨水浸湿,怎么也点不着,他把打火机放回兜里,把烟草揉碎,放到鼻尖深深闻了几下,“最晚天亮前。”
盛千粥向来对他的话深信不疑,“你是说他打算……强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