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微微舒展身体,修长的双腿搭在一块,“看着剪吧,剪短些就行。”
“放心,”她有模有样地在他肩上披了块塑料膜,又拍两下,“我技术很好的,一定给你剪个帅帅的发型。”想了想又加一句,“包君满意。”
白皙手指在黑色短发中穿行,他的发质不错,偏硬,反正五官俊朗,人长得好,头发再怎么糟蹋,就算剃个光头,也瑕不掩瑜,她干脆自由发挥得了。
剪掉的碎发一缕缕落在地上,耳边听得一声轻呼,霍寒睁开眼睛,看到的正是她有些无辜的笑容,他下意识想摸摸自己的头发还在不在,她开口了:“我越琢磨,还是觉得你比较适合板寸。”
所以她是边剪边琢磨的?
其实是左右怎么也剪不对称,越剪越短,越剪越……心虚。
“我有一个问题。”
温千树:“你问。”
“你跟谁学的理发?”
她不自然地移开视线:“寺里的……剃度师父。”
霍寒“噢”一声,似笑非笑地盯着她:“其实我要求真不高,明天能见人就行。”
马有失蹄人有失手,温千树鼓起脸颊,不至于这么看低她吧?
没想打到的是,还真应了“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这句老话,最后竟被她误打误撞剪出了个还不错看的板寸,霍寒头骨长得好,撑得起板寸,侧面看上去棱角分明,加上那双漆黑深邃的眼,整个人看起来更精神了。
温千树看得连眼儿都不会转了,霍寒轻弹了两下她额头,没忍住笑,“真这么好看?”抬手一摸,刺刺的发,不过倒是清爽干净。
她挺胸,抬起下巴,“我剪出来的。”
“喜欢吗?”她想找镜子给他看。
霍寒把人拉过去,直直地看她的眼,它们清澈漂亮,如同明镜,他在上面看到了自己,原来不知觉间,竟然笑得这么温柔。
木门外,夜游觅食的小羊羔“咩咩”叫着去撞门,如水夜色被撞开,仿佛湖面上的涟漪,一波一波地扩散开。
他忽然拦腰把她抱起来。
“哎——”
他脚步未停,没说话先笑了,“付理发费。”
剪得这么好,估计一晚上也不够付清的。
***
翌日两人都起晚了,吃过早餐,就匆匆赶到相思岭。
盛千粥和杨小阳昨晚值夜,轮流在帐篷里睡,此时还有些睡眼惺忪,勾肩搭背地坐在一起说话,见霍寒和温千树一同走过来,盛千粥手撑着草地,一跃而起,跳到他们跟前,“我天,寒哥你这发型好帅!”
没想到穷乡僻壤也能找到这么好的理发师傅。
杨小阳也走过来,眼底同样是压不住的惊奇之色,霍寒本来就稍显严肃正派,这样看起来更英气了,目光也更有气势,似乎一眼就能看进人心里去。
“镇上剪的吗?”盛千粥又问:“哪家发廊?”
霍寒看温千树。
她清了清喉咙:“我剪的。”
盛千粥和杨小阳一个瞪大眼睛一个张大嘴巴,表情配合得天衣无缝。
盛千粥反应迅速:“千树姐,有空给我也剪一个呗,老帅了!”
“行,没问题。”
他看霍寒一眼,“千树姐我真是爱死你了!”
抛个飞吻,抛完就跑。
没想到还是被霍寒一把拎了回来,“昨晚有情况吗?”
“一切正常。”
清点好的文物已经被文物保护单位的人带走了,剩下都是一些需要修复的、或者暂时不能移动的,比如内室那面墙上保存完整的精美壁画,四根雕龙柱……
在省厅没有新的指示下来之前,他们的主要任务就是保护好古墓和还留在现场的几位修复师,防止盗墓贼反扑、报复,造成不必要的损失。
“不可放松警惕。”
盛千粥收起笑容,杨小阳郑重点头,两人异口同声:“知道。”
“你们去休息吧,这里我看着。”
他们是真的累了,也不扭捏推辞,回帐篷里打盹去了。
温千树也来到墓底,两个助手和她打过招呼,又继续安静地忙手上的事了。
前两天她和专家组已经对整面壁画做过整体详尽的病害分析,也列出了修复方式和材料清单,这里地处偏远,材料和专业工具还在采集阶段,所以眼下主要是进行除尘和空鼓软化工作。
时间久远,又经历过水土侵蚀、人为破坏,这幅壁画病情较为复杂,存在空鼓、裂缝、褪色、霉变、碎裂、脱落等问题,最严重的还是被铁铲破坏的一块……
修复壁画,并不只是简单地把它描摹成样,而是要最大可能地还原原本的模样。
温千树爬上梯子,手里拿着棉签,轻轻地擦除尘土,这个动作简单,然而几乎要重复数千次,到暮色降临时分,整个胳膊都酸得抬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