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头发霜白的老人家靠着坐在长椅上晒太阳,坐着久了,后背就热烘烘的,老妇人慈祥地笑着和女人搭话,“姑娘真是好福气,这双生子看着好生机灵可爱。”
那女人名叫乔雪桐,除了这两个儿子,家里还有一对双胞胎女儿,老公今年又琢磨着想生第三胎……她也跟着笑,嘴上却说,“调皮死了,管都管不过来。”
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小男孩听到妈妈在讲自己坏话,如出一辙地挤眼睛吐舌头,又追着跑开了,乔雪桐赶紧追上去。
二楼的病房里。
小曾慢慢睁开眼睛,又用力闭上。
这一睁一闭,仿佛经历了两个人生。
身上的疼痛是真实的,闻到的消毒水味也是真实的,那隐隐约约传来的声音……是真实的!
他重新看着周围的一切,目光带着虔诚和庄重,他看自己身上穿着的蓝白相间病号服,看打了石膏被吊在床尾的脚,心跳如雷鸣,扑通扑通,一声盖过一声。
他的心还在跳动!
他有些艰难地想去摸摸它。
小曾知道自己的心脏异于常人,但这并不意味着就得了一张与生俱来的免死金牌,但凡子弹有那么一丁点儿的偏差,照样可以送他去见阎王。
山鹰对那微弱偏差的掌握力实在太好了,既制造了死亡的假象,又没有真的夺去他的生命。
说实话,在那样凶险的情形下,他从未抱着自己能全身而退的奢望。
自己是退出来了,可山鹰还深陷在龙潭虎穴中。
小曾抬手盖住了眼睛,可温热的液体还是沿着眼角流下来,他已经很多年没有哭过了,哭让他有一种真正还活在这世上的真实感。
“你醒了?”护士走进来。
从护士口中,小曾知道了昨晚自己被救的经过。
“你也是运气好,那时刚好有一艘渔船经过,他们是固定每周五的晚上出海的,哦对了,救你的是陈家两兄弟,他们说经过那片海域时,忽然看到海水发光……”
“海水发光?”
“是啊,”护士点头,“听说是你外套在发光,好神奇。”她四处瞅了瞅,“那陈家兄弟又赶着出海了,托我跟你说一声,想跟你要了你那件外套,说是出海这玩意儿顶用。”
小曾想起了出门口时,那重重按在自己背上的手,带着冷冷的湿意,难道是那个时候……山鹰把特制的荧光材料涂在了自己背上?
护士看他心不在焉的样子,有些忐忑地问,“应该可以给的吧?”
“嗯,没事。”小曾对她露出一个苍白的笑容,“可以麻烦你一件事吗?”
“……什么事?”
“今天天气不错,”小曾看向窗外,“能推我到窗边晒晒太阳吗?”
护士迟疑几秒,“行啊。”
小曾刚做过手术,还不宜移动,她只好小心翼翼地把整张病床都推到窗下。
久违的阳光照在身上,暖得让人想哭,风吹过来阵阵好闻的植物气息,沁人心脾,有人在楼下走动,欢声笑语着,小曾竟有一种再世为人的感觉,他的视线落到树梢上的一只红色气球上,轻轻地笑出声来。
外边有脚步声越来越近,门被敲响,一会儿后几个人走了进来,其中为首的正是陈副厅长,后面还跟着好几个不认识的年轻男女,他全身一僵,愣了足足三分钟,这才缓缓地抬起手,郑重地敬了个礼,“陈副厅长。”
人已经是热泪盈眶。
陈副厅长走过去,“小曾,欢迎归队。”
这句话是以领导身份说的,而接下来虚环着的“拥抱”,却是以同事、以长辈的名义,对这个披荆斩棘游走在黑暗中的勇士献上的敬意。
“这位是霍寒,这是他老婆温千树,这两位是唐海和盛千粥。”
小曾一一和他们握过手,看着温千树时,眼底闪起了泪光。
他已经知道她是谁。
由于伤重需要静养,几人待了十几分钟就准备离开了,温千树走到门口,又回过头,轻声地问,“他现在还好吗?”
小曾点头,又重重地点了几下,“他也一定会平安回来的。”
“谢谢,”温千树笑了笑,“祝你早日康复。”
小曾微笑着看她纤细身影消失在门口。
从医院出来,陈副厅长和霍寒、唐海等人还要开紧急会议,温千树就一个人回了招待所。
温莞打电话让她跟霍寒一起过去吃晚饭,她看着窗外一层层涌过来的薄薄暮色,“下次吧妈妈,我们已经吃过了。”
温莞虽然有些失望,但还是说,“好。”
挂了电话,温千树进浴室洗澡,吹干头发出来时,外面天色已全黑了,她又拿起手机,屏幕干干净净没有一条信息,于是就开了电视,这个时段除了新闻联播也没别的好看了。
七点半了,霍寒还没有回来,但让人送了饭菜过来,三菜一汤,菜色还不错,但她没有什么胃口,随便吃了两口就吃不下了。
后来不知怎么就在沙发上睡了过去。
十点多,霍寒披着一身寒气进屋,看到窝在沙发上里的人,先是皱眉,然后进浴室用热水洗过手,用毛巾擦干走出来,正准备把她抱到床上去睡,谁知双手刚挨上她腰身,她就醒了过来。
温千树睁大了眼睛。
男人身上穿着正式的深蓝色制服,线条流畅又贴合,里头套着挺括的白色衬衫,还打了条领带,相衬之下,整个人就显得丰神俊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