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好一会儿,他的眼睛才逐渐适应,在微弱的油灯光下,看到草席上倒卧着两个人,披头散发,胡须齐肩,身上散发出一股臊臭之气。
莫残细看之下大吃一惊,不禁失声道:“夏先生!”
夏巴山骨瘦如柴,双目深陷,缓缓地睁开了眼睛:“你......是莫残?”
莫残眼含着热泪:“是我,夏先生,原来你还是没有溜掉。”
夏巴山苦笑了一声:“命该如此,夫复何言。”
“那人是谁?”莫残小声问。
“是苗堂主。”
夏先生“唉”了声,叹息着把自莫残走后所发生的事情大致讲述了一遍。
一年前的那天夜里,夏巴山望着莫残匆匆消失在黑暗中,随即将薛管事下了毒的药罐倒掉,又重新煎煮了一罐新的天麻汤,并把莫残留给他的那包老天麻统统放了进去,心想这一剂药下去,天明少帮主就应该无大碍了。既然薛管事与夫人要致少帮主于死地,那可是防不胜防,“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自己是局外人没必要趟这趟浑水,天亮以后必须得设法离开。
他端着煮好的药亲自送到内堂,眼盯着丫鬟一勺勺的喂完少帮主,这才放下心来,然后坐在椅子上一直挨到东方破晓。
清晨时分,少帮主接连呕吐数次,共接有小半盆的黑色淤血,之后面色渐渐地红润起来,人也随之清醒了。
莫残这小子从哪儿弄来的老天麻,竟然如此的灵验,夏巴山心里头暗暗称奇。
“夏先生,我饿了,想要喝些稀饭。”少帮主坐起来说道。
夏巴山亲自去伙房盛了些粥来,看着丫鬟服侍着少帮主狼吞虎咽的吃完,于是说道:“少帮主,你的病已经无大碍了,夏某现去就巴东县城抓几付上好的补药,回头只需调养数日便可痊愈。”
少帮主感激不已:“那就有劳夏先生了。”
夏巴山临出房门时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决定不告诉他有关闵夫人与薛管事合谋下毒的事情,事不关己,明哲保身要紧。
夏巴山一路紧跑慢赶的来到了官渡口码头,焦急万分的四下里寻找着莫残,可是始终望不见他的身影。没办法,迟则生变,看来只有自己先上路了。正要登上客船之际,忽闻后面马蹄声疾,原来是巫山帮的人追上来了。
“夏先生,闵夫人请您马上回去。”为首的青面老者原来是苗堂主。
“苗堂主,请转告夫人,夏某正要去给少帮主抓药,办妥后即刻回来。”夏巴山搪塞说。
“哼,夏巴山谋害少帮主,给我拿下。”苗堂主面色一沉喝道。
手下人上前连推带搡的把夏巴山揪下了船,一路押回总舵。当他被带进内堂瞥见了少帮主面如黑炭般的尸体时,便知道自己这回算是完了。
薛管事一脸怒气的质问他:“夏巴山,你这个庸医,当年治死了老帮主,如今又害了少帮主,还打算像上一次那样开溜是么,你那个徒弟莫残是不是已经先一步逃走了?”
夏巴山寻思着反正横竖是一死,倒不如索性道破的好,于是口中冷笑道:“少帮主病情已无大碍,今早起床还喝了一碗稀饭,此事问丫鬟便知,现在却突然死亡,难道就不觉得蹊跷吗?”
“夏巴山,你说蹊跷是什么意思,有话不妨明说。”苗堂主皱着眉头道。
“少帮主乃是死于五毒心绝散,薛管事,你也懂医,夏某说得对么?”夏巴山嘿嘿道。
薛管事脸色微变,干咳两声,开口道:“夏巴山,少帮主由你负责医治,无论如何也难脱干系。至于怀疑中毒之事,薛某须详加勘验才可定论。来人,先将夏巴山押入地牢。”
在地牢里呆了两日,第三天夜里,苗堂主竟然也被抬了进来,而且手筋脚筋都给人挑断了。
原来帮中发生了内讧,苗堂主怀疑确实有人对老帮主和少帮主下毒,而闵夫人和薛管事则指责是他与夏巴山一道合谋害了少帮主。随后官府前来验尸,是宜昌府桂齐大人亲自带仵作来勘验的,结论是死因并非中毒,而是医治不当之故。
“为何要挑断苗堂主的手脚筋脉呢?”莫残感到不寒而栗。
“是因为忌惮老夫的真武玄天气功,”躺在角落里的苗堂主突然幽幽说道,“没想到闵夫人他们竟与桂知府暗中勾结,在酒里下了毒,趁老夫昏迷之时偷断筋脉,投入这地牢之中。未杀老夫的原因是巫山帮堂主中交好者甚多,闵夫人需一一除掉后,才会对老夫下手。”
莫残记起来在巴山医舍的那天晚上,苗堂主露了一手隔空关门的功夫,当时令他无比惊讶,那大概就是什么玄天气功了。
“莫残,你长高了,人也壮实许多,走了快一年,怎么又给他们抓回来了?”夏巴山问道。
莫残讲述了自己逃走以后,把跟随宜昌府侍卫进神农架猎杀白熊的经过说了个大概,但隐瞒了遇见山鬼母子以及采集真药的事情,与对知府桂大人所讲的一样,凡事没必要的就尽量不说,这是他的原则。
苗堂主不禁叹道:“小小年纪竟然经受如此坎坷,也算是命大了,可惜进得来这地牢,怕是活着出不去了。”
“是啊,薛管事未杀夏某,也是想要这医治七绝脉的秘方,一旦秘方得手,夏某的死期也就到了。”夏巴山苦笑两声,遂问起了老天麻的来历。
莫残讲述了苍山采药发现老天麻的过程,当说及杏林堂赵鸿儒如何颜面尽失时,两人均窃笑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