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奇,你……”王江宁实在忍不住打算开口劝阻,但还没等他说出第四个字,张奇已经反手一刀扎进了自己的大腿里。血刷地一下便顺着大腿流了下来,他竟是哼都没哼一声。
对方二人又互相对看一眼,似乎也没想到张奇居然如此痛快。那胖子悻悻地说道:“张兄弟果然是条汉子,是我们小瞧了你。也罢,兄弟,撤。”两人转身消失在黑暗中。
王江宁急忙冲到张奇身边帮他处理伤口。张奇也很快支撑不住慢慢坐在了地上。这一刀还好没扎在大血管上,张奇自己按住伤口,王江宁十分熟练地从衣服上扯下一根布条,扎在了张奇的大腿根上,很快血便止了不少。
“我说你还真是不要命,你这一刀要是扎歪一点扎在大血管上你就没命了。”王江宁一边包扎一边抱怨着。
“若不如此,他们肯定还要纠缠。”张奇有气无力地说着,头上开始冒冷汗。
“旁边就有医馆,我扶你过去好好处理一下。”也不管他愿不愿意,王江宁扯着张奇一条胳膊就把张奇往肩上一担,扶着他往医馆走去。
“你们这帮不是南京本地帮会吗?我听那两人都是云贵口音?”王江宁边走边随意问着。
“是,老爷以前也是在云南做生意,习惯酸辣口了,所以李妈每天烧的菜都是酸辣口。我是什么都能吃的,夫人一直吃不太习惯。其实我和您说,夫人刚才出去散步,八成是自己出去买着吃了。这事儿常有。”张奇有气无力地说着。
“哈哈哈,”王江宁心说你小子都这样了居然还有了点幽默感,“原来王老爷以前在云南混过,那可不简单啊,做的想必是翡翠玉石的买卖吧,难怪给小偷盯上了。”说完悄悄瞅了一眼张奇。
张奇没吭声。王江宁知道自己说的必然没错,那个年代跑云南,还要云南的马帮水帮一路弄到南京来的,除了烟土就是翡翠玉石。这些都是一本万利却也风险巨大的买卖。那胖子刚才说得明白,他们想把三年前卖给王老板的货再买回去,用烟土抵,那货就必然是玉石翡翠无疑了。
不多时便到了路口的医馆。这医馆是个很小的铺面,就一个老中医,那大夫一看这二人一身血,就知道必然是受伤,急忙走出铺面和王江宁一起搀着张奇进了医馆坐下。这中医倒是个快手,三下两下就把伤口抹上药缝了三针又包扎好。张奇失血有点多整个人都有点发晕。老中医却不太着急,示意王江宁也坐下歇一会儿。王江宁得空坐下,这才注意到这小医馆却颇有些奇特,墙上挂的不是寻常医馆的经脉图,而是十来幅大大小小的走兽图,王江宁心中咯噔一下子,这大夫不会是个兽医吧。
“放心吧,没事儿的,伤口深了点,但是不大。张奇身体好得很,歇一会儿就能走。这街坊邻居都在我这儿瞧病,他那身体我知道的。”老医生洗了洗手说道。
“哦,您认识他啊?”王江宁放下心来。
“这街坊基本上都认识,小杆子人不错,居然跟了王晋那家伙,也算他倒霉。”老中医好整以暇地擦着手。
“老先生此话怎讲?”王江宁心中一喜,这老中医看来是个话匣子,从他这儿估计能探到不少消息。
“那老杆子蛮无歹的,听讲以前是贩烟土的,还有人说他是做玉石生意的,也不晓得个真假。他家那个丑夫人,街坊邻居都晓得,丑人多作怪啊。听讲啊,他正房夫人老早就死得了,那丑夫人的娘家和那老杆子以前有生意上的来往,是老杆子有次在外面喝多了,晚上歇在了那丑夫人娘家,第二天丑八怪便给家人讲王老爷那晚要了她,老杆子么的办法才娶她过门。豁是的,要不是喝了酒再加上黑漆麻乌的,挨摆看不上那个丑八怪啊。他和那个死了的正房夫人还有个儿子,为了这事儿三年没回来过了。所以我说张奇这小杆子跟了他真是倒霉!”这老中医话一打开就收不住了,估计平时也是难得有人听他唠叨这些街坊闲话。
王江宁扑哧笑出声来:“难怪他那夫人……”
两人正在这儿偷笑,那边张奇却已经慢悠悠地醒了过来,挣扎着要站起来。王江宁急忙过去扶住。
张奇挥了挥手,示意自己真的没事,走了两步,见血已经彻底止住,便打算掏钱付药费,不想左摸右摸,却只掏出来几个铜板。见他一脸窘迫,王江宁二话不说,掏出一把钱来付了药费,扶着张奇出了医馆。
“这钱等我下月支了薪水定然还你。”张奇一出医馆的门便低声说道。
王江宁摆了摆手:“算了吧,你这无妄之灾还不是因为我要去看看外墙而起,该我出。就这么着,你也别和我客气了。反正你家老爷要付我查案的委托费,我亏不了。”
转眼就回到了院门口,王江宁把张奇扶进了门房休息,自己转身去找王老爷。
屋里面王老爷和王夫人正在说话,李妈给王夫人捶着背。两人看到王江宁和张奇进来,都一起闭口不言。
王江宁径直坐下,王老爷这才问道:“怎么样,可有什么眉目?”
王江宁笑了笑说道:“王老爷,夫人,这么着,今天天色也晚了,我晚上回去把今天查到的线索梳理梳理,明天一大早,我就能查到这飞贼到底是谁。”
“哦?那也好,今天天色确实有些晚了。不过,今晚那飞贼不会再来吗?”王老爷担心地说道。
“我看不会了。嘿嘿,王老爷,这案子也快结了,这委托费您看是不是?”王江宁露出一脸坏笑。
“哎呀,小英雄见外了,委托费两个银圆,保证一个子都不少您的,何况,这案子您还没破不是?”王老爷子捋了捋胡子,脸上依然挂着笑容。
两个银圆?我这忙前忙后的就两个银圆?王江宁压住心中的怒火十分为难地说道:“王老爷啊,我们探事社那都是明码标价,盗窃案一律五个银圆起,您这两个银圆,我没法和师父交代啊。”
“李英雄那边我改天请他喝酒。呵呵,小英雄你也看到了,我这家业确实没剩下多少了,和那些显贵大户没法比,而且本来也没丢多少东西,花太多钱破案也不值当,不过,你今天确实辛苦,这样,明天只要能破案,三个银圆。”王老爷十分豪爽地伸出三根手指。
“那我明早就来。王老爷,王夫人,告辞了。”王江宁拱了拱手,撇着嘴出了门。老狐狸,找我来破案还不想花钱,这么铁公鸡还做烟土这么折寿的买卖,活该遭贼。一边暗暗诅咒着,一边蹬着自行车走了,不过,他离去的位置倒不是回探事社,而是骑着自行车拐进附近一个小巷子里停好,自己又从巷子中走了出来,看了看即将被乌云吞没的月亮,王江宁脸上露出了一抹诡异的微笑。
子时三刻,夜深人静的王府,除了远处一两声狗叫声,这座城已经睡了。突然,一根竹子从围墙外面架了进来,仔细看那竹子上支出数根踩脚的横木,竟是个简易的梯子。紧接着一个黑色的人影也从墙头探了出来。只见那人一身黑衣,还扎着一个黑色头巾挡了脸,悄无声息地把梯子从墙头放进了院子里,却没有用到这梯子,而是纵身一跃,落地之后再接一个地滚,半伏着身子溜进了院子里,端得是身手敏捷。那人进了院子以后倒是轻车熟路,黑灯瞎火的地方他却走得毫不迟疑,穿过院子中间直奔后面的宅子而去。但毕竟是天太黑,也是活该这人倒霉,他一不小心踢到了地上的一个水桶,哗啦一声,动静颇大。那人反应也是甚快,迅速转身往进来的地方跑去,顺着梯子蹭蹭蹭地爬上高高的院墙。正在他抽梯子回去的工夫,里屋的灯也亮了,只听王老爷的声音传了出来:
“什么人?”出乎意料的是,王老爷的声音居然异常冷静。
那人趴在院墙上,仔细看着。只见王老爷拿着一盏汽灯,从宅子里走了出来,右手还拿着一把驳壳枪。院墙上的那人咂了咂舌,幸好自己动作快,否则还真是万没想到这王老爷居然还有枪。只见那王老爷打着灯,端着枪,在院里巡视了一圈,见除了地上的水桶外再无东西,又走到门房边上,突然猛踹门房的小门。
“张奇你小子睡死过去啦?家里又进贼了知道不?还不给老子起来!”他一边踹门一边喊着。
里面的张奇很快挣扎着开了门出来,王老爷看了看张奇的腿,皱了皱眉,却也没问张奇的伤是怎么回事,直接说着:“院里的水桶刚才不知道被什么东西踢翻了,我养你小子是给你睡大觉的吗?拿上灯给老子出去仔细巡视一圈,看看周围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人!”
张奇应了一声,回屋拿了灯,打开大门一瘸一拐地出门去了。王老爷看他走远了,这才又回到院中,站在院中若有所思地盯着水桶看了看,回了客厅。那房中又传出一个女声:“老爷,没事吧?”
“没事没事,一只猫把水桶碰倒了,我让张奇去看看以防万一。你快睡吧。”王老爷没好气地说道。说完却没回房间,而是坐在客厅里,把枪放在桌上,昏暗的灯光照在王老爷的脸上忽明忽暗的,看起来煞是吓人。
伏在院墙上那人把这些都看在眼里,见有人出来巡视了,也不敢再耽搁,下了地来,扛着梯子便消失在了黑暗中。
第二天一大早。
王江宁早早地就来了王府,在客厅落座后,和王老爷虚情假意地寒暄了一阵,王夫人坐在一旁,后面立着给她捶背的李妈,张奇则在一帮旁端茶倒水伺候着,他换了一条干净裤子,走路看起来已经和常人无异了。王江宁呷了一口茶,随口问候道:
“王老爷,夫人,昨晚睡得啊行啊?”
那王夫人正打算说话,王老爷先开口了:“都好,都好。小英雄,这案子,可有眉目了?”
“王老爷,夫人。这宅子的里面外面我昨天都查看过了,确实没有地方能进来,您这院墙,除非这贼是带着梯子进来再驾着梯子出去,否则就真有空空儿红线女的功夫才能办到了。”王江宁一边说,一边憋住心中暗笑。
“驾着梯子进来驾着梯子出去?这,这贼如此胆大?”王老爷愣了一下。
“我就随口这么一说。”王江宁没想到自己开玩笑的话王老爷子居然当真了,“真要是带着梯子来整这么大动静,你们四个人都没察觉,也太过夸张。而且院里院外两圈我都看过了,都是泥巴地,一点梯子脚的痕迹都没有留下。如果真有胆大的带着梯子来,院外面的痕迹好抹得掉,这院里面的痕迹他可抹不掉。从门进来更不可能。所以,这贼啊,是内贼。”王江宁笑眯眯地扫视了一圈屋里这四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