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在县城找个客栈休息一夜,吃饱肚子,多准备点补给,明天我们租点骡马再进山去找地图上标注的这个点。”王江宁疲惫不堪地说着。
他们这一趟虽然没有遇到什么意外,却依然十分辛苦。徐思丽派来的车只能把他们送到码头,四人改乘船到了江北,又是车马船来回折腾,方才抵达凤阳县城。
唯一令王江宁有些意外的是,他本来最担心的那位康闻道教授,居然一路上毫无怨言,而且颇能吃苦,无论是搬运行李还是风餐露宿都能安然处之,让王江宁放心不少。
“这才不过中午而已,看地图上那处地方离县城似乎也就十里的样子,为何不直接过去?”康闻道有些迷惑不解。
听到康闻道的话,梅檀也附和道:“康兄所言有理,那处地方应该就在韭山附近,从地图来看是有路可通的,我们在县城租个车过去,应该今天就可抵达。”
“二位,这里可不是南京城。出门在外一切小心为妥,目的地情况不明,若非迫不得已,我们最好不要抢这一时半会儿的时间。几个生面孔,临晚去到一个陌生之地,实在危险。倒不如趁着今天在这县城里备好补给,饱饱地吃一顿再睡个好觉,明天赶大早出门。听我的,错不了。”王江宁苦口婆心地劝说着这俩书呆子。论着急其实他心中比谁都着急,可他更清楚在眼前这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小心谨慎更重要。
“王江宁说得对。不说那目的地是什么情况,便是这县城也很不对劲,你们没发现这一路看到的三拨大兵连军装都不一样吗?我们还是今天悄悄准备,明早天不亮出门。要不要找个向导?”为了不引起注意,吕冲元早已经换了一身普通的长衫,只是这衣服并不十分合身,穿在他身上如同长袍一样,看起来略有些滑稽。而他那把宝贝之极的木剑则藏进了背上的竹篓里。
王江宁望向梅檀。
“应该不用找向导,从地图上来看,山路的尽头距离标点的位置只有两三里的距离,到时候我们问问人就行。”梅檀几乎已经把地图印在了脑子里。
众人一边说着,一边走到了一家客栈旁边。王江宁端详了半天,才满意地说道:“这家客栈似乎还行,今晚我们就在此休息。等会儿我先去租些骡马。若是有旁人问起,我们便统一一下口径,梅教授和康教授都是金陵大学的老师,来此地考察,对了,你们得想想,我们要考察什么?”王江宁看向梅檀和康闻道。
“考察昆虫。这样我们去往深山就不会引人怀疑了。”梅檀显然提前做好了所有准备。
“啊,昆虫还要考察?”王江宁有点诧异,但也知道梅檀是不会开玩笑的,忍不住搓了搓胳膊,“哎,还好不是真的,我最怕那些虫子啥的。那咱们这就算一个科考队,我是领队,你俩是专家,你,当跟班。”王江宁环视一圈,最后带着恶作剧的笑容把目光落在了吕冲元身上。
“为什么你是领队我是跟班?”吕冲元歪着嘴十分不满。
“不信你问教授,咱俩谁像领队谁像跟班?”王江宁信心满满地看向梅檀。
“王江宁不像领队。”梅檀头也不抬地整理着自己的行李。吕冲元刚得意了半秒钟,梅檀又接了一句:“吕冲元很像跟班。”
王江宁气得一时语塞,半晌才狠狠地嘟囔了一句:“所以我就一直很烦读书人。”
吕冲元狠狠地点了点头:“我也是。”
四人将就着在县城住了一晚,次日一早趁着天还没亮,便悄悄上路了。
在从南京城出来之前,徐思丽曾经给了王江宁一大笔“路费”。手头宽裕不少的王江宁在租用骡马方面倒是一点都没省着,四个人租了五头骡子。除了各人骑一头之外,还有一头专门用来驮运行李。
吕冲元和康闻道说什么也不愿意用枪,王江宁也不勉强,给自己弄了两把全新的小手枪,而梅檀也要了一把长枪。不过梅檀一路上多次表示自己绝不会用这把枪杀人,最多只能在关键时刻救命。
四人五骡行进在凤阳以南十几里的地方。前方就是一大片山丘,而通行的道路也不过是勉强可以辨认的林间小道。梅檀捧着地图在前面探路,王江宁和康闻道紧跟在后,吕冲元则在队伍最后面压阵。
“大教授,你这枪不用来杀人,那我问你,要是我们几个被人用枪指着,你不杀对方我们就要死,你怎么办?”王江宁对梅檀这种拿了枪却又坚持“不杀人”的教条一直嗤之以鼻。
“我会用枪把指着你们的枪打掉,就像上次救你一样。”梅檀的语气依然冷峻。
“那对方要是人多呢?你打掉一把枪还有好几把呢?”王江宁依然穷追猛打。
“那打掉枪和打死人有什么区别?反正都要死。”梅檀这种很“科学”的回答差点没把王江宁给噎死。
“小王兄弟,回去的时候我们能换成马吗?这骡子……”康闻道这一路都适应得很好,唯独在骑骡子这件事情上有些手忙脚乱,似乎很不习惯。
“康教授,你有所不知。”王江宁对梅檀基本上已经可以随便调侃了,但是对康闻道这个“外人”,王江宁却不太能放得开,见他问得认真,也只能照实回答。
“现在到处都在打仗,马是紧俏物资,我拿着钱也租不到。听说凤阳县城所有的马都被冯玉祥的西北军给征走了,咱们能弄到这五头骡子已经是万幸。不过以我们此行,骡子其实比马有优势,骡子既能耐久又能负重,何况这里全都是山林,马来了也跑不快。您看那小道士骑得多好,他还倒着骑。”
“王江宁你懂什么,道爷我这是效法通玄先生,随时不忘修行。”吕冲元倒骑着骡子,听到王江宁又在调侃自己,摇头晃脑地说道。
“通玄先生是谁?”王江宁虽然不愿意在吕冲元面前露出无知,可还是没忍住开口问了一句。
吕冲元转过头来白了王江宁一眼,说道:“就是八仙中的张果老啊,他羽化登仙之前就是道人,号通玄先生。倒骑毛驴应该是很重要的修行呢!”
“人家骑的是毛驴,你这是骡子,那根本就不一样。普通人和太监那能一样吗?”王江宁想了半天才想到怎么怼回去。
“你俩先不要斗嘴了。”一直专心看路的梅檀一把扯住缰绳,让骡子停了下来。“前面没路了。”
王江宁也跟了上来,望着眼前的情景皱起了眉头。
前面是一片丈高的山崖,如锯齿一般参差不齐地横在了众人面前。而那条十分模糊的山路到了这里也戛然而止,简直如同直接通到山壁上一样。面前的山虽然并不是很高,但显然十分宽广,举目四望也看不到周围哪里有路能通过去。
“距离那个点还有多远?”王江宁观望了一会儿,见梅檀已经把地图捧出来在研究。
“印面上是水文图,并不是很精准。凤阳县的地图在这里也是一大片空白,只标注了韭山。如果把误差考虑在内,那个点应该就在这山里面,离我们这儿应该不超过五里。但那是不考虑地形的直线距离。”梅檀也十分难得地迟疑了起来。
他话没说完,王江宁心里却明白了,直线距离是没什么参考价值的,望山跑死马,实际要走多远就说不准了。
“这山崖肯定是上不去的,是不是要绕路过去?”康闻道推了推眼镜,眯着眼睛四下张望着。看得王江宁忍不住叹气,这些读书人啊,为了念书眼睛都熬坏了,也是不容易。
“绕过去,不知道要绕多远。”王江宁揉了揉鼻子,突然一个激灵,“咦,吕冲元呢?”
“我在这里!你们过来听听。”吕冲元的声音从山壁下面传了出来。
王江宁摇了摇头,吕冲元这动不动就玩失踪的毛病实在是让他一直耿耿于怀。这三人把骡子都拴好,才循着声音来到了一处石壁下面。吕冲元正蹲在石壁边上,整个人都几乎贴在了石壁上,样子十分滑稽。
“你干吗?想当山神啊?”王江宁走到吕冲元身边拍了拍他肩膀。
“嘘!你听。你趴在这上边就能听见。”吕冲元指了指山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