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毕竟也是个小老板。”蝴蝶含住纤长的烟管，缓缓抽一口，随后吐出如雾一般漂亮的白烟，“当然要多听听老主顾的意见。”蝴蝶微微偏头，向穆司明露出慵懒的微笑，“最近您来得这么频繁，有什么缘由么？”

“常来还不好？”穆司明呵呵笑着，吞下一口美酒，“你们这儿的姑娘最有味道，其它地方比不上。”

“都是装的。”蝴蝶毫无犹豫挑破这层窗户纸，面上却平静无波，还慢悠悠给客户倒酒。如此表态，倒让穆司明十分感兴趣：“居然说得这么直白，不怕砸了‘唯香馆’的招牌？我在这里消费好像不低吧？”

蝴蝶微微一笑，优美的角度韵味十足，竟比美酒还醇厚：“‘唯香馆’的主旨是愉悦每一位顾客的心灵，可你天天来这里喝闷酒，明显心情不好吧？”

“这你都看得出来？”穆司明哼笑着耸了耸肩，“可惜，你猜错了，我心情很好。我的公司股价节节攀升，最近又突破好几个技术难关，我怎么会不高兴？”

“哦，”蝴蝶微微一笑，眼角细微的皱纹里却满是意味深长，“倒是我猜错了。那么，回到最早的问题，我们家的姑娘，你觉得哪里最漂亮呢？”

“感觉吧。”穆司明悠悠吞下一口酒，“‘唯香馆’的姑娘都很有韵味，我喜欢。”

“培训的很好。”蝴蝶笑了笑。

“嗯……确实如此，可其它同类型的店也有培训吧。对陪酒女郎来说，优雅的仪态属于基础技能。”

“要说我们的姑娘什么地方不一样。”蝴蝶悠悠吐出一团白烟，轻声道，“大概是稍微装得更有尊严吧。即使做这种不干净的工作，有自尊的女孩总是更显得漂亮一些。只可惜啊，连这点尊严都是装的。”

穆司明轻笑：“做这样的工作，当然不真实。”

“大少爷，您想得太容易了。”蝴蝶往后仰躺，一手依旧托着烟杆，一手环在胸前，如同历经沧桑的老人一般悠悠道，“您从小有吃有穿，众星捧月，似乎做什么都容易。可同样的你，若出生在普通家庭，可未必有今天这么高的成就。这么说您大概会不高兴，可事实就是如此，您现今的成就，可以说全部都是钱堆出来的。”

穆司明面上依旧保持微笑，语气却没有先前那般悠闲，隐隐还藏着一丝火气：“我确实不高兴。”

蝴蝶却哈哈大笑起来：“少爷果然对自己的能力很有自信，大概，您从小都没怎么被贬低过吧？”

穆司明微微昂头：“你不是我，你怎么知道？”

蝴蝶挑了挑眉，凑近这位帅气的大少爷，他也与这位风韵的美女对视，随着她的靠近，穆司明眼睑低垂，蝴蝶便能清晰看见他微微下斜的睫毛。即使双眼微眯，穆司明的眼中依旧满是骄傲，蝴蝶笑了笑，往他脸上轻轻吹了一口烟。突如其来的袭击让大少爷猝不及防，立刻皱眉，偏头咳嗽了几声，蝴蝶接着哈哈大笑。

“你什么意思？”穆司明真的有点怒了，蝴蝶却依旧哈哈大笑，娇媚得让穆司明牙痒痒！

“小子，虽然我没你那么多钱，可见识过的东西可不少哦。”蝴蝶哈哈笑着，又往穆司明脸上吹出几口白烟，惹得他摇头躲闪，“你这样的孩子，大概从小都活在谎言之中吧？呵呵，谎言被戳穿的时候，很痛苦吧？”

蝴蝶如此说着，穆司明脑中瞬间闪过第一次创业的经历，顿时彻底恼怒！可他没有发作，在美国的锻炼已经让穆司明足够成熟，足够他压制脾气，用碜人的语气冷冷道：“确实很痛苦，却让我看清了所谓社会规则的真相，和金融学的基础理论一样，不过是欺骗与吹嘘罢了。这个世界本就势利，我对自己的本质也心知肚明。”

“哦？”从沙发上缓缓爬起，蝴蝶又是一脸意味深长的微笑，“你真的明白么？”

心情顿时变得奇差无比，穆司明冷着脸起身，拿下挂在墙壁上的外套，迅速穿上，一言不发的大步离开。可当他越过美丽的店长时，她却说了一句话，让穆司明顿了顿：“小子，如果你是个普通人，就不会从小接触那么多谎言。”穆司明禁不住皱眉，低头时，便看见蝴蝶温柔的微笑，“而且，事实上，就算深处谎言的花花世界，只要你稍微耐心一些，还是能找到真实的。”

穆司明没说话，却也没走，只静静看着这个风韵犹存的女人，等她继续。

“我今天心情很好，知道吗，昨天刚送走一个可爱的女孩。听说她是从农村逃出来的，来了这家店，被好几个男人玩弄之后，她说她想读书。所以这个姑娘白天偷偷混进大学，晚上努力工作……呵呵，你知道上海的房租有多贵吗？至少，那种无亲无靠，连字都认不全的姑娘不可能靠正常的工作活下去。但是，她昨天哭着我说，她考上了国外的大学，她做到了，她可以做普通人了。”

蝴蝶含住烟杆，又悠悠吐出一口白烟，轻声道：“你知不知道，假装也能变成真的？虚假的夸奖可以成就今天优秀的穆家大少爷，虚假的尊严，如果认真伪装，也有可能变成真实哦。知道吗，我在翻滚红尘之中开了这家小店，就是为了接纳那些迷路的姑娘。当她们重拾尊严，回到真实的生活时，我会很高兴。”

蝴蝶微微偏头，拿烟管指着面前的大男人，轻笑：“而你，穆司明，穆总，穆大少爷，应该已经拥有足够突破谎言的智慧了，祝你早日寻到属于你自己的真实。”

穆司明一言不发，低头看着这位美丽的女店长，良久，才淡淡的问：“为什么对我说这些？”

“我有个恩人，”老板娘笑了笑，轻轻吐出一口白烟，“她帮我找回女人的尊严，帮我开了这家小店。几年来，我的恩人总爱跟我谈一个传奇人物，一个在美国杀出血路的豪杰。‘pioneers’的老板，您的创业经历我可一清二楚，还买了您的股票哦，可挣了。呵呵，我可不信，在各方面都要求完美的大豪杰，唯独对女人，却宁滥勿缺。”

看着老板娘温柔的笑容，穆司明静静的站了几分钟，轻声说：“今天的消费记到我账上，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