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笙曾听过一件茶后谈资,便是一名寒门出身的官员,回京述职的时候,她的夫人因为极喜爱府邸里的椅子,便将那椅子带走了结果衙门请点府邸财物的小吏发现了,硬是跑出了几十里路,追上那位官员,讨要回了那椅子。
当时她只当做是笑话,随意听了,过后也没有放在心上,谁知嫁了姜昀,倒真是见识到了。
进了县令府邸,她取下身上裹着的黑色披风,递给姜昀拿在手里,见他眼里并无不满,这才满意的打量起了这房子。
无终偏僻贫苦,纵然是县令的府邸,也破烂的紧,甚至还不如徐笙他们在长安时住的房子大。从破旧的大门一进来,绕过影壁,便是会客之处,左右两侧种着两棵不知名的大树,此时这两棵树的树叶微微翻卷,无精打采,院子里也长满了荒草,荒草地里还能依稀看到几株蔫蔫的蔬菜。
她皱眉看了一眼姜昀,便见姜昀眉头打结看着此处看了半响,然后伸出宽厚的大手牵着她纤细的手,对她轻声道:“我们进去看看。”
说罢,便带着她直直的穿过了会客之处,往后院走去。只见这后院还算干净,房屋没有破败,但屋子里面也空荡荡的,只有几张桌子椅子家具,剩下什么也没有,就连墙壁也有些黑溜溜的,不知道沾了什么,脏的很。
“委屈你了。”姜昀道。
徐笙并未不悦,而是扭头冲姜昀眨眨眼睛:“看来今日我们得好好打扫这院子了。”
“你不生气吗?”姜昀看她,有些不解。
哪怕徐笙从未显露出自己不能吃苦,但他也一直觉得她娇娇弱弱的,本该让人呵护。这次跟自己来了无终,也不知道吃不吃的消。而且眼看着已经下午了,这屋子却是这样破败,也不知道能不能住。如果只有自己,他还可以随意应付一晚,但是徐笙这样娇嫩,怎么能受得了?
姜昀试探着道:“你若是受不住,过两天我让人将你送回长安去?”
他心底是矛盾的,既想让徐笙留在无终,但又想让她回去。
“想都别想。”不等他矛盾完,徐笙便白他一眼,然后提了裙子又往外走去,去唤自己的婢女和陪嫁进来打扫庭院,只留姜昀一个人呆愣在原地。
突然收到白眼,他非但没有感觉到生气,反而心底还升起了一股淡淡的愉悦。他觉得自己有点毛病,明明是不敬,他却居然诡异地很受用这种感觉。
姜昀皱皱眉,抬脚跟上去。
思及现在已经是下午,要把整个宅子打扫出来也是不可能的事情,故而徐笙便让绿柳他们先讲住的地方和厨房打扫出来,其余的房子和庭院里面,暂且等明日再做打扫。
徐笙便也跟着帮忙做些小事情,偶尔还让姜昀跟着搭把手,一副自然无比的模样,让姜昀到口中的拒绝又咽了回去,一言不发的将东西递过去。
很快绿柳等人在流殇和那一众护卫的帮助下,终于赶在天黑之前将厨房和众人晚上休息的房间打扫了出来。
此时屋子里此时已经有些看不清了,徐笙见已经打扫得差不多,便拉着姜昀回到了屋子里坐下,让绿柳掌上灯。
不过短短一下午的时间,正屋便做了大变样。原本黑漆漆的墙壁全部用纱纸糊了起来,帘子帐子全部挂上,用的器皿还有梳妆的铜镜以及软榻上的软枕之类的,全部换上。
然而,古玩器具一类倒是没有。她嫁人时徐老太太倒是给她了一些,可原本在长安时,她就不太爱摆,现在来了无终,她便索性没有带那些东西。
但纵是是这样,姜昀也觉得很温馨。
他看着烛光下,徐笙柔软细腻,像蒙上了一层淡淡的光泽的脸蛋,心里极为熨贴。
也是她这样豁达之人,才能让他感觉到宁静安稳。
用过晚膳后,徐笙便睡下了。
这让旱了几日的姜昀,有些失望。
本来赶路这几日,他怜惜她身子娇弱,便没有要她,到今日已经快忍不住了,便想着反正明日可以多休息一会,自己可以来一回的,谁知没等他开口,她便睡下了,这让他站在内室的空地上半响无言。
今日骑在马上,他还想了好久,今晚可以与她亲近亲近,结果就这样泡汤了,姜昀沉着脸,见徐笙睡的香甜,终究是没有叫醒她。
他看看她,抿着唇掀开被子躺了上去。
白日虽然奔波许久,但他半响没有睡着。
第二日一早,姜昀便早早的起来了,见徐笙还在熟睡,他便没让绿柳喊她,自己收拾好用完膳后便去无终衙门上任了。
等徐笙起来,绿柳已经领着几个护卫去打扫剩下的房子和拔前院的荒草。她用过早膳,便也跟着整理起自己带来的书籍,将自己的书房收拾出来。
他们总共整治了一日,才将这院子收拾出来,虽然还是看着破旧,但好歹能见人。
她这边整理好了后,她便开始担心姜昀起来了。姜昀新官上任,也不知道那些小吏服不服管教,加上又是无终这等彪悍之地,她不免有些担心姜昀的安全。
好在,用晚膳的时候,姜昀便一副风尘仆仆的模样,从外面大步走了进来。
徐笙见了连忙迎了上去,帮他取下披风挂到一旁,又拿了干净舒适的家常衣服帮他换上,奉上一杯凉茶问:“今日可否顺利,可有人为难你?”
外面天气燥热,姜昀狠狠地灌了一口凉茶,喘了两口气到:“尚算顺利,不过今日我出了一趟城。”
“你出城做了什么?”徐笙问。
今日他第一日上任,按理说只需要了解一下往年的文书的。
“现在马上七月份了,再过三四个月,天气便要冷下来,匈奴人怕也要来无终抢夺粮草布匹了,我随衙门的师爷和几个小吏出去看看,看看能否想出办法提前御敌。”
徐笙一惊,忙问:“那你可有何对策?他们往年是如何应对的?”
“往年都是向信都的冀北军求救,可是去年冀北王被污蔑谋反,冀北军大乱被刘硕接管后,便再也未管无终。去年冬天,无终便被洗劫一空。”姜昀眉心冷淡,眼里闪烁着光芒。
徐笙见到暗自留心,面上却继续到:“那你今日出城,可是在找什么对策?”
“尚未。”姜昀显然在为此事烦心,刚上任的第一日,他便面临这样的考验,任谁也会焦躁的。
徐笙若有所思,手指在小玑上轻轻扣了几下。
烛火跳动着,外面刮着大风,吹得树枝沙沙作响。她忽然想到了什么,猛地提起裙子起身去了内室。
姜昀看着她的背影,眉头继续打结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