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氏显然也没料到景阳长公主会在。
见到端坐在榻边一袭华服的长公主, 她晃了会儿神,才记起行礼,屈膝道, “臣妇张氏拜见长公主殿下,殿下金安万福。”
景阳长公主轻轻的“嗯”了一声,道, “免礼。”
她虽然跟张韫素有过过节,却也不是什么不死不休的大仇,毕竟年轻的时候谁没看不惯几个人呢?
这么多年过去了,那点事情回头再想想,早就不算什么了,何况张韫素的女儿才救了自己的女儿。
张氏缓缓坐下, 她今日来东宫, 是有件重要的事情与陶缇商量的。
但这会子长公主在,她也不好说,便静静地坐着。
一时间, 景阳长公主不说话,张氏也不说话, 陶缇和青禾两个小也不好插话, 殿内一下子安静下来,空气中都弥漫着一阵尴尬。
陶缇心态还行, 这情况比她想象中的要好。她还以为两人见到对方, 会冷嘲热讽, 来回过招, 没想到竟然这么平静。
沉吟片刻, 她尬笑着找话题, “姑母, 母亲,青禾,大家尝尝这茶,这茉莉蜜茶很是香甜,还可以自己加冰。”
几人端起茶杯,默默地喝茶。
陶缇,“……”
好像有点带不动。
她本身也不是什么活跃气氛小能手,思来想去,与其就这样尬着,倒不如把舞台留给这对曾经的冤家,让她们自由发挥。
她将茶杯放下,看了眼窗外明净的阳光,轻咳一声,“姑母,母亲,快到晌午了,难得碰上了,一起留下来吃顿便饭吧。你们俩也是旧相识,就先聊着……我去厨房看看。”
说罢,她从长榻上起身,也不等她们两位开口,麻利开溜。
青禾见状,也跟着放下杯子,磕磕巴巴的小声道,“我、我去看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她起身,快步的跟上了陶缇的步伐,“表嫂,等等我——”
眨眼功夫,殿内就剩下景阳长公主和张氏两人干瞪眼。
空气好像凝固住了,就连在旁伺候的宫人都垂下头,屏气凝神。
也不知道沉默了多久,景阳长公主缓缓掀起眼皮,纤纤玉手指了指她对面的位置,“坐我对面,咱俩聊聊吧。”
张氏低低的应了声,“是。”
她从月牙凳上起身,坐上长榻,理了理袖子和裙摆,每一个动作都进退有礼,一丝不苟。
景阳长公主往身后的软垫上一靠,凤眸微眯着,晦暗不明的审视了张氏一番。半晌,还是憋不住,懒散道,“张韫素,这些年没见,你怎么越来越装了?你以前也不是这个调性的啊。”
张氏指尖微颤,目光依旧垂着。
见她面不改色,长公主眉头皱得更深了,“咱俩都知道对方是什么德行,你还在我面前装什么端庄夫人的模样啊,没意思。”
这下,张氏总算有了些反应,缓缓抬起眼,沉静的面容带着几分苦涩的笑,“这么多年过去了,长公主还是这快人快语的爽朗性子……”
长公主一时分不清她是在拐着弯讽刺自己,还是真的在夸。
抿了抿唇瓣,她斜乜了张氏一眼,毫不委婉道,“我上次见你还是六年前,你怎么好像又老了许多?明明你与我同岁的,鬓角怎么都有白发了。”
张氏怔了怔,下意识抬手摸了下发鬓,抬眼见到对面的长公主风姿绰约、面色红润,讷讷道,“殿下您是千金之躯,龙子凤孙,自然是要年轻的……”
长公主,“……”
她柳眉蹙着,凝视张氏许久,忽然想到什么,也不像开始那般咄咄逼人,只低声道,“你这些年,过的可还好?”
张氏笑道,“还好。”
“陶博松待你可好?”
张氏眸光闪了闪,维持着笑容,“嗯,也还好。”
长公主沉默了好长一段时间,才扬声道,“张韫素,你把我当傻子糊弄啊。”
张氏一惊,只见长公主面容凝肃,幽幽的盯着自己,那眼神分明是将她的伪装给看穿了。
两人对视着,相对无言。
张氏默默垂下头,袍袖下的手紧紧捏着,唇边扯出一抹讥讽的苦笑,“没想到你反倒是最了解我的。”
见她不装了,长公主半开玩笑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嘛,好歹咱们也曾为了同一个儿郎斗过。”
尽管最终她们谁也没嫁给那个鲜衣怒马的少年郎,而且当年的少年郎如今也成了个身材发福的中年男人,但曾经的青葱岁月,如今回想起来,还是挺有意思的。
张氏那端庄的面具总算放下了,只是眉眼间的灵气与鲜活,再难寻到。
两人心平气和的聊了几句,就有宫女端上两盅冰糖雪梨炖燕窝,“太子妃说,这冰糖雪梨燕窝最是美容养颜,舒缓心情的,让长公主和侯夫人先吃盅甜品垫垫肚子,她亲自做午膳,可能要耗费些功夫。”
那冰糖雪梨炖燕窝,并不是装在杯盏中,而是将掏空的雪梨当作载体,淡黄色的雪梨还雕了朵小花,外观上来看,精致又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