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云诀用了晚膳,却不急着离去。这毕竟是他的家,沐沉夕也不好催着。
若是换了裴君越,大晚上扰她清净,她一通拳脚就将他打出去了。现在也只能耐着性子陪着谢云诀。
只是谢云诀素来不爱说话,只是坐着喝喝茶。
沐沉夕起初还想着找找话题,后来便由他去了,自己去院中练一会儿剑。
南窗下,谢云诀翻着折子,偶尔一抬头,就能看到海棠花树下的那道身影。她的剑招里杀伐之气愈发重了。
他知道她家仇未报,想阻止也阻止不了,如今这般拘着她,也不知能到几时。
只是长安的这趟浑水,等她看清了局势在蹚进去,也比刚回来就一头扎进去死得不明不白的好……
沐沉夕成婚了一个月,谢府上下的事务早有管家打点,不需要她操持。谢云诀倒是有些兄弟姐妹,但也都被他迁居别院了,寻常遇不到。
没了这些烦心事,她成日里也是游手好闲,等着盼着谢云诀哪天公务忙回不来。
这么盼着,当真被她盼到了。
于是沐沉夕命人备下了饭菜,早早便乘马车入了宫。
进了宫要下马,她走在前方,只带了叮咛一个小丫鬟。寻常家眷是不可随意出入宫闱的,但沐沉夕被封了郡主,陛下特许,这才能大摇大摆地走入皇宫。
宫里的嬷嬷带她去了纤云殿,那里离御书房很近。朝廷重臣们都是在那里议事的。议事完便会在纤云殿稍作休息,喝些茶,吃点糕点。
似沐沉夕这般给夫君送膳食的,还是头一回。
她将食盒放在桌上,便负手起身环顾四周。
纤云殿正南面有一主位,两排各摆了七张太师椅。想必自御书房回来,还是有许多政务要议。
她少时入宫给姑姑请安完,嫌西六宫太过无趣,便会去中宫给陛下请安。陛下时常是在和父亲一同商议朝政。
她就自己找些乐子,玩儿累了便在塌上小憩。隔着墙还能听到朝臣们议论朝政的声音,有时候争论得激烈,还能吵起来。
她听着都替陛下心累。但她爹爹更累,身为丞相,权衡朝中关系,也是他要亲力亲为的事情。
她正沉浸在思绪中,忽然听到了一阵脚步声和议论声。
“这江南水患才停歇,如今又是青黄不接的时候,减免赋税不是理所当然么?为何上面迟迟不下达命令。”
“你可知江南是谁家的底盘?”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话虽如此,可如今的江南知府可姓齐。你要他们减免赋税,齐家人第一个跳出来反对。”
“许兄慎言,当心隔墙有耳。”
“若是人人遇到此事都不言语,还谈什么清明盛世?”
说话间,一行人已经走了进来,一眼便看到了正抱着胳膊坐在太师椅上的沐沉夕。
他们愣了愣,沐沉夕扫了一眼,都是当年的同窗。
真是巧了。
他们一见她,面面相觑。
忽然有人反应过来,拱手作揖:“见过定安郡主。”
“不必多礼。”沐沉夕瞧了他们一眼,露出了些许笑意,“几年未见,诸位如今都成了国之栋梁了。”
凌彦抖抖索索道:“为朝廷效力罢了,哪比得上郡主在边关抛洒热血。”
“我还是习惯你们叫我大哥。”
“这…”凌彦有些为难。
当初大家都以为她是沐丞相的儿子,虽然模样生得俊秀,可是揍起人来也很生猛。用太子殿下当年的话说就是,用最纯的脸,打最狂野的架。
大家当年一是有些怕她,二来又觉得她很讲义气,也就心甘情愿认了大哥。
如今知晓她是女子,再叫一声大哥,着实别扭。
沐沉夕叹了口气:“真是人走茶凉,如今你们连一声大哥都不肯叫了。”
“郡主说笑了,那时候年少无知,并不知晓郡主原来是女子,所以才……才有些唐突冒犯。”
“可是叫郡主又生分,难不成因为我是女子,以前的同窗之谊,你们就全都抛下了?”
“当然不会。”凌彦顿了顿,“只是这大哥…也实在是…”
实在是叫不出口。
他眼珠子一转,岔开了话题:“郡主今日来此处,可是要寻太傅大人?”
“是。”
“他在御书房议事,这会儿应该快结束了。”
“我知道。话说回来,凌彦,我忽然想起那天你对我夫君说,若是见到了我,必定当场将我拿下,绝不念旧情。我与你有什么旧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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