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日的司家二公子听闻小小年纪业已结丹,原以为是如何芝兰玉树之才,今日看来也不过如此。”他直勾勾地盯着少年已然冒火的眼睛,轻飘飘地吐出一句话。
简单粗暴却屡试不爽的激将法,对徐泗这种大多数时候智商在线,脾气一上来瞬间智商成负的人来说,一秒被激怒,直接提着剑就缠了上来。
从一开始凌九微就看出来,竹隐在克制自己很多身体的本能动作,使出的招式匠心过重,一招一式完全严格遵循着平日里前辈所教,分毫不差。这就像科举考生只注重于八股骈文的格式,全然忘记了文章的精髓与流畅度,给自己圈定死了,如何写出才思敏捷的洋洋大观之章?
而云虚凌氏这套剑法讲究的是道法自然,万念可入剑,凌于招式之上的是心神,是洒脱恣肆的意境。
被激怒的徐泗随心起势,也根本不去想哪个招式具体怎么演练,全程跟着感觉走,有时候连刀法的砍劈都使了出来,看上去实在不伦不类。
却让自始至终只用两成功力的凌九微微微一怔,有些意外,招式虽然像是狗啃的,但威力大大提升,这孩子天赋异禀,身体的本能反应很迅捷,目标意识亦十分强烈,所有招式的落脚点都在同一个位置。
比如说,他现在的目标仿佛盯在自己的左襟上。凌九微有些不解。
一记“横江孤鹤去”,霸道蛮横而来,凌九微勾了勾唇角,打算借力卸力,却不想对方吐息间,真元暴涨,“齐殇”的速度倏地加快,剑锋直取凌九微眉心。
两成的功力已经不足以抵挡这次进攻,凌九微只好选择退避,足尖轻点地面,他屈膝向后滑去,同时竹剑扬起,直指对方咽喉。
没想到的是,这孩子冒着一剑刺穿咽喉的危险欺身上来,很有点杀敌一千自损八百,鱼死网破的意思,凌九微微微皱眉,手腕下压,竹剑自徐泗耳边擦过。
一方停了手,徐泗剑尖一挑,也收剑入鞘。
得意洋洋地望向凌九微,一挑眉,“师父身材真不错。”
仔细听,很有点流连于烟花之地的风流脂粉客的调戏语气。
凌九微一愣,垂首看向自己,左襟的三颗盘口被剑齐刷刷挑断,长袍微敞,他本就未束腰带,此刻则露出大半个胸膛,徐泗顺着他的视线一路往下,隐约看到胸前一点和紧致的腹肌,舔了舔唇,喉头一紧。
凌九微面色坦然,握着竹剑的手松了又紧,从容不迫地抬手拉上,清心寡欲的他根本不会把小孩的心思往龌龊的地方想,只道是竹隐小孩脾性,爱拈贫耍贱。自己挑破了他的衣裳,他也要还回来。
“方才那场比试,你可悟得什么了?”他解下竹剑上的发带,重又束上头发,幽幽道。
徐泗摸摸下巴,一脸若有所思,“好像悟到些什么。”又好像啥也没悟到。
凌九微本就是个凡事不欲多话的人,既然竹隐说悟到了,只淡淡道:“那便好,往后要记住今日的感觉,谨记道法自然四字。”
徐泗郑重点头。
实则啥也没听懂,这些修仙的道士天天讲的都是些啥?能不能好好说人话?整的我感觉自己好像小学没毕业哦……
“夜深了,早些洗洗睡吧。”凌九微把竹剑置于石桌上,抬手拍拍衣袍,转身欲进屋。
徐泗,天真无邪仰着脸,“师父你要与徒儿一起洗吗?”
凌九微背影一僵,想也没想就要开口拒绝。
“往前都是兄长替我搓背。如今……”徐泗,卖惨装可怜。
真·天真无邪凌九微顿了顿,默默脚尖一转,又走了回来,“走吧,去流萤池。”
徐泗一蹦三尺高,欢呼雀跃。
果然,男人之间没什么事是打一场架解决不了的,一场不行,就打两场。
“流萤池”就在藏院背后,是一汪溪水汇聚而成的池子,清澈见底,很适合夏日过来冲凉泡澡。
之所以称其为“流萤池”,是因为此处每到夏日,便成了萤火虫的聚集地,数不清的萤火虫提着小灯笼栖息在池边草丛中,能把这一方天地照得亮如白昼。
从小在城市里长大的徐泗这辈子没见过几只萤火虫,很是新奇,随手扑了一只来放在手心,凑近了观察着小虫子忽明忽暗的腹部,这副憨态,倒也符合懵懂小孩的人设。
等他玩心过了,一转头,凌九微已经脱光了进了池子,整个人浸在池水中,只露出头脸和上面一小半的胸膛。
徐泗:“……”
玩儿屁的萤火虫啊,忘记偷看美男脱衣时的裸体了!这池水再怎么清澈也没有真空状态来的清晰啊!
没关系,待会儿还有出来的时候……徐泗暗搓搓地偷着乐。
第71章 抓到一个修仙的7
徐泗七手八脚地褪了那一身被凌九微划拉成乞丐装的衣裳, 光不溜秋地噗通一声入了水。
迸溅的水花溅了凌九微满脸, 他侧侧脸, 不动声色地抬手捋去水珠。
池水很凉快,方才比试出了层薄汗, 滚烫的身躯甫一下去, 被凉水激出一身鸡皮疙瘩,徐泗嘶了一声,抱着双臂猛搓了一顿。
搓完很快适应了温度, 他一手搭在池沿, 掀起眼帘看向对面的凌九微。
萤火虫的幽光映在池水上, 给池面铺上一层熠熠闪烁的暖色调,连带着凌九微原本淡漠的神色都柔和了几分,长长的睫毛在他眼睑上投下一层阴影, 他垂眸专注地盯着自己面前那一方水面,不知在想些什么, 三千黑发丝绸一般铺散在他背后, 在水面漂浮荡漾。
凌九微全身都很白,不是那种终日足不出户没见过太阳的青白, 而是天生的晶莹剔透,肤白胜雪,白到极致给人一种圣洁之感。
徐泗见过无数美好的肉体, 他遇上的人好像都不差,但没有谁能让他产生现在这般奇异的心情。
撩人吗?很撩人。
想上吗?并不想。
他只想就这么远远看着,甚至生出一丝想逃跑的冲动, 如果不是这流萤池就这么大,他真的还会离得更远些。
免得自己这污浊的魂魄玷污了人家这朵高岭之花。
这么想着,徐泗忽而局促了起来,裸体也不看了,本来大喇喇地搁在池边的手臂收回来,坐得笔直端正,安静如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