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霜月便是这样摆脱了所有的眼线,并没有走城门,而是跟着货船上招工的船只,一路下了南川。
银冬接到报告银霜月踪迹消失的时候,银霜月已经顺水而下,脱离了皇城范围,自此天高海阔,再不受任何束缚,亦不用银冬保护。
银冬震怒,责罚了监视银霜月的死士,下令封锁皇城,派出各路人马去追去找,却已经来不及了。
船上做工总是辛苦的,这群人招的好死不死的还是绣娘。
就银霜月那绣个鲤鱼活像胖头鱼的手艺,才绣了个草叶子,就被招工的头子用长尺抽了手背。
“这什么玩意儿?!绿虫子?!”
招工的倒也是遇见过这种浑水摸鱼的,毕竟绣娘这个营生,若是真的做好了是很赚钱的,这时节下南川,盛夏之际再乘着商船回来,这几个月间赚的钱就能够够寻常人家一年过活,所以这是个抢手的活计,招人向来很谨慎的。
主要是银霜月装扮太具有欺骗性了,扮成一个年纪颇大的妇人,面上的褶皱也不难弄,掺了一些蜂蜜的水在脸上抹上那么一层,干了之后不仅泛黄,皮肤都会抽起来,只要不出汗看着还是挺唬人的。
管事的见着她像富贵人家退下来的后宅佣人,毕竟寻常人家的妇女们,常常是家务缠身,能接触到绣活的也是在少数,大多都不精,只有这些大户人家专门绣娘,或者是后宅少爷们的乳娘,才大多是有这门手艺又能常年接触到。
却没成想这女人看着倒是唬人,这胸眼见着都要耷拉到肚皮上,难道不是乳娘?
“你是城中谁家的?”管事的是个年纪40岁上下的女人,名叫容娘,整个人用肥粗大扁胖就能形容,神情也很是凶悍,活体母夜叉。
不过银霜月并不害怕,她可不是第一次从家里跑出来的大小姐,若说生活在宫中和生活在外头哪个更让银霜月游刃有余,自然是在宫外的生活。
银霜月笑嘻嘻地将手上的绣针放下,揉了揉被抽红的手背,抓着容娘的手,朝着无人的地方拉扯,“容娘,且借一步说话……”
容娘本来是不吃这套的,但是银霜月抓住她的手之后,容娘的神色一顿,扬了一下眉梢,斜睨了一眼银霜月,嘴角露出点笑意。
不用看她都知道手心的是铜珠子,常年在外,钱到了容娘的手里,她看都不看就能掂量出是多少,她不由得多看了银霜月一眼,一般出来做工的个个都是穷鬼,有钱谁会背井离乡跑那么远,给她塞钱的倒是有,不过都寒酸得很,这三个铜珠子,倒是很可观了。
没想到这女人还是个上道的。
两人拉扯着到了没人的地方,容娘掂着手里的银珠子看着银霜月,等着她说话。
银霜月却收起脸上的笑意,换上了一脸的忧伤,“其实我不会绣活儿。”
容娘已经看出她不会了,眯了眯眼睛哼了一声,“不会绣活竟然还敢应征?”
“我想下南川,”银霜月深吸了一口气,开始声泪俱下胡编乱造……
容娘听得一愣一愣的,时而拍掌怒吼,时而拍腿啧啧。
最后银霜月拉开衣领,让容娘看了一下她背后的烧伤,把自己彻底塑造成一个被丈夫毒打虐待,逼迫接客的妇人。
容娘震惊到不行,仔细观察了一下银霜月,心中直骂银霜月编造出的夫君是个畜生,长这模样还逼着出去接客,能接到吗?真是太难了!
连银霜月一个妇人为什么后背如此细腻都没注意,更是忽略了她这般肥硕的体格为什么有这样纤瘦的背,满心的感慨,一拍银霜月的肩,大包大揽道,“你就跟着这商船下南川,今生再不要回来了!那样的夫君不要也罢!谁说这世上的女人,就必须依靠男人过活?!”
容娘大概也是个有故事的伤心女人,跟银霜月长吁短叹了一番,说道,“你其实不会绣活也不打紧,这船上正好缺个厨娘,煮饭你会吧?”
银霜月点头如捣蒜,“会会会!我煮饭可好吃了!”
“这样好的夫人还不知珍惜,”容娘本质上是个热心肠,听到银霜月如此遭遇,已经彻底放下防备,“你夫君姓什么,你且说来我听听,城中我也认识一些人,找机会给他些教训!”
银霜月件事情已经成了,便随口道,“姓银。”
容娘手一哆嗦,“姓什么?!”
银可是当今国姓!
银霜月意识到自己走嘴,立刻改口道,“姓任!你看是我嘴剽了…”
容娘这才扶了扶自己的心口,“你可真是吓死老娘,那他叫什么呀?城中姓任的可不多呀……”
“实不相瞒,我与我夫君并不是这皇城中人,我们是从外地逃荒过来的,”银霜月叹息着随口胡扯道,“他叫任成。”
作者有话要说: 任成:我膝盖中了一箭。
银冬:呵。
任成:陛下饶命啊陛下没有的事儿陛下你听我说呀陛下——
第34章 谢谢大哥…2合1
“任成?”容娘仔细想了想, 确实没有听到过这个名字, 又问道, “你们是从哪里逃难过来的?”
“家乡是西北, 后来……”银霜月随口扯到, “就在各地颠沛流离, 哪里都待过一段时间。”
“我们这船,去了南川后,是在溧水沿岸的一个小村子里面做活, 消停得很, 一般没人能找到, 你只管安心待着,保证那个任成翻了天都找不到你。
”容娘拍了拍银霜月,视线停留在她胸前的连绵起伏上面,顿了顿, “你这……有奶吗?若是有啊,其实也可以在当地找个……”
“没有没有没有没有!”银霜月头摇得拨浪鼓似的, 容娘笑了笑,“啧啧,那你这资本, 虽然脸黄了点, 褶皱多了些, 但是找个姘头快活却不难!”
她一副你懂的,又拍了把银霜月,“谁说只有男人在外能快活!那溧水边上尽是卸货的脚夫, 个个都能得很呢!”
说着眼睛还挑了挑,朝着银霜月飞了个媚眼,银霜月故作娇羞地抱着脸,立刻改口道,“容姐姐,你快别说了,羞死了!”
容娘和银霜月回到船里的时候,便宣布银霜月今后不跟着做绣活了,是船上的厨娘,本来这种走后门的事情,是很招人记恨的,不过做厨娘没几个钱,谁也不至于走后门倒越赚越少了,所以一行人都在用同情的眼光看着银霜月,背井离乡的,一个月拿那么几个铜珠子,怕几个月也攒不上绣娘一个月的工钱。
银霜月就这样愉快地留在了船上,早年间拉扯银冬长大,煮饭什么的,倒是手到擒来,味道至少能下口,还会节省,容娘又可怜银霜月,又喜欢她煮的饭,倒是越发的和银霜月亲近了。
唯一不太好的一点,就是她到底锦衣玉食惯了,被束缚着就没办法,但是现如今自由了,这身上一日不洗便难受得紧,天天洗还要半夜三更地背着人受冻,属实憋屈。
还有脸上也总是得糊着一层东西,也十分地不畅快。
但是除此之外,她在船上生活得很开心,一路顺水下南川,足足要走上二十天的水路,中途还要换船,银霜月和一群绣娘打得火热,她为人温和有礼,但是心态年龄和一群四十几岁的女人混在一起,竟然也不违和,都是尝过心酸痛苦,被生活狠狠摧残过的,聊得到一起去,银霜月也爱听她们家长里短八卦邻居。
她不会随便插嘴,无论谁和她说什么,都会很认真地听,因为说来没出息,那些最普通的生活,才是她向往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