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确定?前几天的时候那牛还好好的耕地。这才几天, 不可能啊!”甄朝选一听说村子里的牛可能病了, 无论真假着急上火起来。要知道秧田还等着牛去耕呢, 开不得玩笑。
“你跟我一起去看看就知道了。”钱会理知道自己刚来, 他的说法还没有说服力。
于是两人快步走到牛圈面前, 钱会理指着牛的眼睛说道:“健康牛的眼睛明亮有神、反应灵敏, 发现有人就用眼盯着, 有防御或进攻的准备。垂眼无神反应迟缓的就是病牛。你看看它的眼睛。”
“你再看看牛耳,健康牛耳扇动灵活,以手触及则感到温暖。你伸手摸一摸, 它的耳朵是不是冰冷,而且下垂,耷拉着似乎很无力。还有它的鼻子, 是不是干燥甚至有裂纹?这些都是它生病的症状。”
甄朝选一看一摸, 心里顿觉不妙。
“怎么办?钱老哥,你有法子吗?”甄朝选求助的看向钱会理。牛可是村里最重要的东西, 要是没有它, 插秧这件事还不知道应该怎么完成。
整个公社都没有兽医, 以往家禽要不然就是自己拖好, 要不然生病直接就死掉了。
既然钱会理能够发现牛生病, 拿他肯定有办法医治它!不由得,甄朝选看向钱会理的眼神充满了希望。
“我看这倒像是牛百叶干病。病因大体上是由于喂养不当, 使役过度导致。也有可能是长期大量喂含粗纤维多的干硬饲料,或饲喂糠麸、糟粕及附着大量泥沙的饲料, 加之饮水不足致牛体内火盛。简单来说, 就像是人肠胃毛病。”
说了一大堆官方的语言,钱会理害怕甄朝选听不懂,将其比喻为人身上的毛病。
“哦,原来是这样。可以治好的吧?钱老哥,你懂得这么多,一定知道治好它的办法。”甄朝选一听肃然起敬,没想到钱会理对动物的病理这么了解!
“取一些玉米面、蒸馒头酵面、盐。先将玉米面和酵面混合均匀,放入盆内加水适量,调成稠粥状,待玉米面发酵至冒泡,有酵味就好了。再用适量的温水将盐融化,冲入发酵的玉米面中,调合均匀。喂一两次,应该就没有问题了。”
钱会理一边说一边用右手大拇指敲击着食指,如果赵碧晨在这里,一定会知道这是老师思考问题的表现。
“好好好,我马上去做。不过,钱老哥,你刚才说的方法太复杂了,我怕自己记不住。麻烦你跟我一起回去,把做法跟我家媳妇说一说。她懂这些和面的事情,我一听就忘了。”
甄朝选越说越着急,拖着钱会理回家去了。
这件事,甄朝选谁都没有说,除了自己和妻子还有钱会理知道。
一来,他考虑要是牛不是真的病了,这些东西吃下去也没有问题;如果真的是病了,村子里的人要是知道了只会干着急,说不定事情反而越弄越糟。
当天晚上给牛喂了一次,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第二天一大早甄朝选起床去看牛的时候,发现的确昨天的症状都没有了。为了巩固,他又给牛喂了一次钱会理所说的偏方。
通过这次事件,甄朝选重新定位了自己对钱会理的认识。他是真正的有学问的人,才能够懂得这么多知识。以后遇到问题,还得多向他请教。
不由得在安排工作的时候,甄朝选主动将那些轻松的活计安排给钱会理。
当钱会理正式搬进牛棚,已经是七天之后的事情了。
新搭建好的泥砖床要经过火烤和晾晒才能睡人,不然湿气太重。赵碧晨为了给老师一个看起来温馨的家,费了不少功夫。再加上甄朝选并没有催着钱会理搬家,他就在赵碧晨的要求下,足足在赵家住了一个星期。
钱会理本就一个背包一个人,没有什么行李。
赵碧晨在跟父母商量之后,把小叔的棉被给了钱会理。
既然女儿已经叫钱会理老师,这点东西赵家还是舍得的。要是换了别人家,棉被可是家里的宝贝,自然是舍不得拿出来。
虽然罗淑芬有点心疼,可到底赵家是特别看重知识的一家人,对钱会理也自然多了几分敬重。这床旧棉被送出去,能够帮助到钱会理,赵家人心里也是高兴的。
钱会理搬家这天,甄朝选帮他借来了储备粮。并且将家里一个放在仓库里的锅,借给了钱会理。
“碧晨,把这些粮食拿回去。我可不能在你家白吃白住!”钱会理深知粮食对一个家庭的重要性。赵家善待自己,他看在眼里。如果因为自己这张嘴让孩子们饿肚子,他会睡不着觉的。
“老师,真的不用。我们家里还有粮食。等我家不够吃,我再来你家拿,你看行不行?”赵碧晨连忙推拒。这可是甄叔好不容易借来的粮食,还不知道能不能熬到收夏粮。
“哎,好吧!”钱会理的确不太擅长推让。凡是他说出口的,都是真心实意的。
“老师,你把你重要的东西都放在这个柜子里。比如粮食和书本之类的。我给你从家里找了一把锁。可是,家里只有这一把多余的锁了。你家的大门怎么办?”赵碧晨担心的看向钱会理。
这个时代的人大多淳朴,可是不代表没有鸡鸣狗盗之人。
“没关系,老师也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有个柜子,有把锁已经足够了。谢谢你,碧晨。”钱会理感慨万千,这里比自己之前下放的村落不知道好了几倍。
赵碧晨将老师的家环顾了一圈。这个不足十平米的小房子,除了床、柜子、桌子,也就只有一条狭小的通道。门口是简易的厨房和一个勉强能够遮雨的走廊。牛棚的背后,是吕向阳帮忙挖的厕所。
简简单单的布置,已经是赵碧晨能够做出的最好安排。
老师这里还缺少一个煤油灯,要不然天黑了他可就什么都看不见了。
在甄家湾,煤油灯可是个稀罕的东西,每家每户最多有一盏煤油灯。赵碧晨实在是没有办法,虽然她不喜欢煤油灯的味道,可是有光总比在黑暗里摸索强多了。
一盏煤油灯不便宜,赵碧晨现在急需赚钱,给老师买一盏煤油灯。
“插秧啰!”随着甄朝选的一声吆喝,甄家湾的全体成员都行动了起来。在大家的眼中,没有比插秧更重要的事情,哪怕是过年也不能媲美。
这倒不是说插秧好玩。夏天的收成如何,最关键的就是这几天的劳作。
秧苗是不是壮实?秧田发酵得是不是刚刚好?连秧田是不是平整、农家肥是否均匀混合,这些都会成为影响产量的重要因素之一。
因此,甄家湾的村民们半点不敢马虎。抢着好天气,将秧苗都插下去。
年轻力壮的站在秧田中间,秧田的稀泥几乎能够淹没大家的小腿。村民们必须将裤腿挽到膝盖以上,才能保证自己的裤子不被弄脏。
这个时代没有水桶鞋,大家都是光脚上阵。还好天气已经开始暖和,秧田里的泥水倒也不是特别刺骨。凉意肯定是有的,不过身体很快因为脚下和手上的快速移动而散发热量。
“甄三嫂子,你的高山小调呢?来一曲吧!”秧田里,不知道是谁高喊了一句。
田坎上,老年人将秧苗从育苗棚里搬到秧田中。上了年纪没关系,每次少拿一点就行。孩子们则在吕向阳的安排下:小一点的给劳作的大人送水;大一点能够做事的帮着揭掉温棚上面的谷草,把竹条搭建起来的拱门拆掉,方便大人们将秧苗从温床上移植下来。
“来就来,谁怕谁!”甄三嫂子不愧是女中豪杰,即便是在全村两百多号人面前唱歌也不露怯。
歌声中,大家手上和脚下动作并没有停止。悦耳的歌声缓解了大家劳作时候的腰酸背痛。
可别小看了插秧这个动作,要想做得又快又好,没有一把力气是做不到持久的。机械似的抬手,按下去,插秧人的腰背可是一直弯着。要等手上的一把秧苗全部插完,才直起身子休息一下。
“我的高山小调你们也该听腻了。杨柳,你给大家来一个吧!我就爱听你唱歌,贼好听。”甄三嫂子就连唱歌的时候,手上的动作也没有停下。这不,唱完了才直起身子看向离自己不远的杨柳。
杨柳看看自己身边的丈夫,见他点头,自己这才唱了起来。
黄鹂般的声音,并没有甄三嫂子的声音洪亮。可是,她有一种独特的魅力。好多第一次听杨柳唱歌的人都停下了自己手上的动作。
李阿广是个有福的!原本一些人并不看好的杨柳竟然可以算得上是村子里数一数二能干的年轻妇人。
好比插秧这件事,杨柳之前没有插过秧。不过才学了两个小时,就已经能够在妇人中处于拔尖的水平,可见是个聪明能干的好媳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