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逼近她,手指穿过她的风鬟雾鬓,捧起了她的脸, 他的吻猝不及防的落了下来,沿着她的眉心往下印在了她的唇上。
郁兮脑子里鸣声大作,她没有想到要去拒绝,于是他的迟疑和试探变得肆无忌惮,她唇上沾染上他的温度,便一发不可收拾的灼烧起来,她能听到自己脑后的珠帘流苏摩挲在檐柱上的声响。
他的吻热切,蛮横不讲理,汲取她心底最深处的寒凉,碾做六月温情的夜风拂面,虫鸣萤火渗透她的听觉视觉,她在他的索取和逼迫中渐渐有了回应。
她不再平静,他手心里掬握的那汪水月被风吹动,荡漾出波粼,在他指间颤抖,凝结成香汗淋漓。
她攥紧他腰间的玉带,他胸前的龙头绣印在她的心口,怦然的两颗心靠近,紧紧贴合在一起。她指尖在他腰身处握出一把褶皱,夜风更凉一些的时候,那微颤的十指缓缓的松懈了下来。
月光在他们的唇间磋磨,静止下来的时候在两人的鼻尖,额头点画出汗露,郁兮深深喘息着,眼池中泪波涌动,“我……”
她丹铅其面,满头的叠翠摇曳晃动,齿贝紧咬着被他侵略得一塌糊涂的红唇。
他吻意缠绵又轻轻叩在了她的额头上,“桓桓,你嫁给我,做我的福晋,将来做我的皇后。我说过,我不接受否定的答案。答应我。”
扮戏楼内远远走来一人,听到门外的声音,渐渐顿下了步子,站在门槛内的暗处向外看了眼,“唐明皇”和“杨贵妃”正在斟酌感情上的重大决策。
他咽下一口月色温凉,调头转过身,白鸣忙跟上前去,小心叫了声:“王爷……”
“走吧,”怡亲王笑着提唇:“别打扰到别人的好事了。”心底释然叹一口气,有些事情迟到一步,可能就是长久的遗憾,他未来得及表明的心意当下也再无倾吐的必要了。
郁兮望着眼前这个对她来说陌生又熟悉的人,直到现在她心里还是矛盾的,她不知道恭亲王福晋和皇后的身份意味着什么,但她知道跟他谈感情,除了情爱,责任也占据着很大的成分。
怀疑,犹豫之后,她舌尖上含得那个答案呼之欲出,她偏重这个答案,也做好了要告诉他的准备。
她朱唇微抿,他明白她是在酝酿,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已经听到了她的答案,夜风却把一阵仓促的脚步声送进。
来人是太极殿的一名太监,踉跄跪倒在恭亲王面前,磕头如捣蒜,“回……回六爷,万……万岁爷他醒了!”
晴朗夜空中炸响一声雷,郁兮忘记了要说的话,她惶然地抬起头,恭亲王微喟,眼神中有歉意和不忍,“桓桓,这次你可以选择拒绝。”
她垂眼,忽地笑了下,摇了摇头,转过身拉起他的手,“走吧,我入宫不就是为了这件事么。”
郁兮戏鞋鞋头的流苏骨朵在脚下波澜起伏,她回首看过来,脸颊两侧的珠帘碰撞出脆响,眸光潋滟,前往太极殿有成千上万步要走,却只凝缩在了这一瞬。
畅音阁的乐弦被中途掐断了嗓子,皇帝苏醒的消息传遍阖宫上下,因为本身都在大寿宴会上,各方的人马汇聚宫中,紧张的等待着事情的后续发展。
太后在众人簇拥下匆忙赶到太极殿,经过正堂的时候看到了隔断前立着的郁兮,擦肩而过也顾不上交待什么话,只拍拍她的胳膊表示安慰和鼓励。
进了门太后并没有直接去视看皇帝,而是把御医们叫到跟前学询问:“依诸位看,皇帝这次转醒后的状况如何?”
紧迫关头,时间万分宝贵,太医院也不再遮遮掩掩,“回太后娘娘……”主治医士张敬海免冠扣个头,声音里打着颤,“……回太后娘娘,此番龙体为“回光返照”之势,请太后娘娘圣裁!提前做准备吧!”
纵然心里有所防备,听到这如当头棒喝的话,太后步态中仍起了颠簸,钱川忙扶稳她,脸上挂着泪,“老祖宗,圣躬如此,眼下您可千万要保重身体!奴才去扶您坐下吧!”
“你们放心,哀家知道。”太后稳下一口气,咬牙道:“走吧,扶我去见皇帝!”
殿中人影幢幢,御塌前跪伏着一群人,恭亲王,怡亲王,五公主在前,而后是后宫嫔妃,最后是朝中几位权重望崇的王公大臣。人人哀默,一张张面孔上都是六神无主的神色,见太后的身影出现,仿佛才找到了神魂。
太后在病榻前坐下身,握住了皇帝的手,压下嗓子里的颤音,眼睛里充斥的泪水却是无论如何也咽不下去了,“皇帝,他们说你醒了,哀家瞧你来了!你睁眼,跟额娘说两句话吧……”
病榻上的皇帝咳嗽的力气几乎都不剩下多少,一口气憋得面色涨紫,御前太监李孟约要上前伺候却是被太后制止了,叫了皇贵妃上前为皇帝抚胸顺气。
一番侍弄,皇帝终于抬起了那双沉重的眼皮,眯着眼睛看到了太后,低微叹了口气,“额娘来瞧儿臣了,儿臣这回怕是熬不过去了吧。”
博尔济吉特氏泣不成声,障面掩口道:“万岁爷寿与天齐,怎的也说胡话了……”
“皇帝!”太后含着泪安慰他,“今儿是你五十大寿,你瞧,大家伙都入宫给你庆寿来了!”
皇帝偏头往病榻下含糊看了一下,闭上眼低哑叹了口气,“瑞勋啊,”他叫博尔济吉特氏的名字,她的名字是“瑞允,”皇帝神思中断之际舌头周转不灵,但明显听得出是在跟她说话,“你从前就是个二愣子,甭管心里想什么都好作在脸上,如今啊……如今也学会睁着眼说瞎话了,你怎么把指甲给绞了?可惜了……可惜了……她们都没你那手指甲生的漂亮,朕登基那年,手忙脚乱什么事都办不好,那场天花朕也没办法,是朕对不起你,对不起大阿哥……”
“万岁爷……”博尔济吉特氏心中大恸,原来皇帝是在意她的,她跪下身泪如雨下,“您养好身体,奴才……奴才重新留指甲给您瞧……”
“来不及了……来不及了……”皇帝气息奄奄的低语着,“皇帝,”太后害怕他一口气咽下去再也醒不过来了,泪眼婆娑地唤着他道:“你别怕,有哀家在,你想想还有什么要紧话想说的么,哀家回头让他们照你的意思去办。”
遗言就含在口中,皇帝不住的喘息着,“羿亭,羿亭啊……”
郁兮透过雕花的落地罩望着眼前所发生的一切,皇帝喊淳懿贵妃的名字时,太后回头向她看了过来,点点头让她进门。
因为时间仓促,戏服什么的都来不及更换,她和恭亲王囫囵洗了把脸就前来侍疾,她踩着地砖上昏黄的灯光走近,病榻上的一国之君身躯单薄虚弱,显然是再也难以承担起八方九土的重量了,浓烈的药味也遮盖不住那副骨子里腐朽的气息。
太后牵起她的手腕把她拉进,慢慢安抚下她双手发颤的寒意,“皇帝,你睁开眼瞧瞧,这是谁?”
皇帝半阖的眼睛毫无光彩,视线在郁兮脸上掠过,没有任何反应,疲倦的看着太后道:“额娘,羿亭呢,您……您去把羿亭找来,朕方才还看见他了。”
太后万分诧异,皇帝口口声声叫着淳懿贵妃的名字,一模一样的人在眼前了,怎么就视而不见了!
郁兮望着皇帝曲折迷离的眼神,猛的一下抖了个冷颤,她咽下心口的惊惧看向一侧,“六爷,”她轻声呼唤恭亲王,“万岁爷应该是在找您。”
他对上她的目光,倏然间心领神会,迅速起身整理衣袍走到病榻前躬身,“皇阿玛,御廷在!”
皇帝这才放心喘了口气,“这几日朕做梦总梦见你,朕大限将至,不成事了………你……你要替朕照顾好你皇祖母,照顾好你的兄弟姊妹……大邧……朕就把大邧的江山交给你了……”
经郁兮这一提醒,结合皇帝当下的话语判断,殿中所有人的心神豁然贯通,恭亲王的字是“御廷”,淳懿贵妃的名字是“羿亭”,皇帝病重后口齿不清,把两人的名字叫得极其相近,以至于让听到的人会错了意,完全混淆了皇帝的心思。
原来让皇帝日夜牵肠挂肚,魂牵梦绕的是恭亲王这个儿子还有大邧的江山!
第50章 丹旌
当下所有人也顾不上回顾和追究这桩差错, 恭亲王跪身领命, 言辞凿凿的道:“皇阿玛放心, 儿臣一定妥善照管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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