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节(1 / 2)

萧惕一双眸幽深,却又闪着细碎的微光,叫人辨不出他此刻情绪,他定眸看着裴婠,目光深重,好似要看进她眼底,看进她心头去,裴婠莫名心口发窒,竟被他慑住,周遭一时寂静莫名,裴婠的心不争气的快跳了起来。

萧惕这时才道,“中意之人,是哪种中意之法?”

裴婠闻言一时也不知如何形容,想到萧筠所言,便道,“就是想待她好,处处合她心意,时时对她关切吧。”

萧惕闻言顿时笑了,竟坦然道,“如此说来,我倒是对小侄女颇为中意,合你心意,关切你,你难道不知吗?”

裴婠听的这话面上轰然烧了起来,再看萧惕,只觉他眼底笑意深深,又含三分戏谑,禁不住一颗心狂跳,“三叔对我……乃是叔侄,乃是有亲。”

萧惕兀自思索片刻,“你如此说倒也尚可,我回京以来,除了这府里的人,也只认识小侄女一个小姑娘,你我既投缘,又有叔侄之亲,那我便中意小侄女了吧。”

裴婠听的又羞又恼,“三叔你——我所言之中意非你所想,我是说……关乎婚嫁之中意。”

裴婠被萧惕这顺水推舟毫不在意之语惹得颇为气恼,萧惕却朗声笑开,神色说不出的温软,一双眸漆黑如渊,像要将她吸进去似的,却又露恍然之色,“原是关乎婚嫁……我功业未成,还不及思婚娶,如今你非要问我关切谁待谁好,那可当真是小侄女无疑。”

裴婠面上又红一层,心底却似幽昙绽放,见萧惕眼底戏谑未消,便觉他所言五分真五分假,而萧惕多半和她一样也未想过婚娶之事,再想到他入京城不过三月,如他所言,还不认得几位贵女,哪里有那般多旖念之思,且他口口声声说对她最为关切,裴婠一念之间想到萧惕为她所作诸般,更觉心间涟漪一片。

见萧惕面红不语,萧惕一本正经问,“难道我待小侄女不好?”

裴婠忙点头,“三叔待我当然好。”

这般一说,心底又起疑思,萧惕待她极好,那是因何待她好?胡家公子和萧筠是表亲,从前也待萧筠极好,如今却情寄别处,是胡家公子变了心,还是他本就因表亲之情才待萧筠好?

一时又想,萧惕今日待她好,乃因叔侄之亲,改日萧惕总要迎娶夫人,届时他待夫人好才是应该,那他和她岂非无法如今日一般?

此念一出,竟有股酸楚直达鼻尖,裴婠喉头一哽,哪里说的出旁的?

萧惕见她神色几变,先喜后愁,一时不知她怎地了,难道他此言还不够剖白?不由上前一步,“怎么?还因萧筠发愁?”

裴婠转身看中庭秋菊避开萧惕目光,语声微低道,“不知筠儿该如何办,那胡家公子从前视她如珍宝,如今却将她丢在一旁半分不挂念,三叔可觉是人心易变?”

萧惕失笑,“此事各有各人的缘法,至于人心易变,我倒觉寻常。”

裴婠当即转眸望着萧惕,萧惕便看着她,“人心之幽微繁杂非你所想,孝悌者或许贪婪,贪婪者或许情专,情专者又或许不仁,人有七情六欲,或贪权力,或恋美色,或好富贵,又或者本就是朝情慕楚之性,万世红尘,诱利何其之多,人趋利却是本性。”

裴婠听的心惊,“三叔所言,岂非在说薄情寡性者皆无过错?”

萧惕笑开,“非也,我只在说人性本恶,易变是本性,不变却是选择,那胡家公子既移情别处,便非长情之人,亦不能算萧筠之良人了。”

裴婠闻言这才松了口气,将人性本恶几字呢喃一遍,不由唏嘘,先不说此四字对错,却似乎映射了他前世那活阎王督主的名号,裴婠不由心想,“我倒觉人性本善,你从前都是被那贺万玄教坏了……”

萧惕仍看着她,裴婠又道,“三叔和我想的一样,我亦不觉那胡家公子是筠儿良人,只盼她幡然醒悟才好,莫要错许于人,遗祸终身。”

萧惕只觉她说最后几个字时语气莫名低沉,一时亦将他前世痛楚牵了出来,二人一时都不曾言语,片刻萧惕道,“广安候府的事你可知道了?”

裴婠一愕,“三叔也知道了?”

萧惕颔首,从袖中拿出一封信来,“你看看。”

裴婠不知信中何物,待打开之后,不由得微惊,“这是……”

萧惕笑道,“裴老夫人不曾处置宋二公子,我便叫人查了查,一查之下果然有些内情,那侍女虽说是那妾室身边近侍,可这半年来却和二公子身边的小厮走得极近,半年前,她家中老母病危,本无力救治,后来却忽然延请了名医,虽然后来还是死了,却也多活了几个月。”

裴婠瞬间明白过来,“帮她的不是柳氏?”

萧惕颔首,“据所查得知,柳氏对下人并不宽宥,应当不会花费重金做这些事。”

裴婠惊的背脊发凉,柳氏是宋嘉彦亲生母亲,可宋嘉彦难道在半年之前开始便收买这侍婢?收买亲生母亲的侍婢,事发之时便将祸端嫁在亲生母亲身上,如此他便得了安稳,连对亲生母亲都这般狠毒的人,怎会对兄弟手下留情?!

萧惕见她眸色惊惶,不由抬手在她发顶抚了下,“我会令人将此消息告知广安候世子,他和裴老夫人知道怎么做。”

裴婠顿时抬眸看着萧惕,她令石竹去查,却所获甚微,还没想到求助萧惕,萧惕却已经帮她查了个清楚,甚至不需要她做什么,消息又会送去宋嘉泓手中,这份妥帖周全,简直熨帖的裴婠一颗心好似在热糖粉中滚过。

萧惕见她眸色动容感激,唇角牵起,“如何?可算合你心意?”

裴婠想起那中意之论,面上又是一热,忙将信折好放进了袖中,“三叔总能急我所急想我所想,又岂止是合我心意,我实在……”

“可别说不知如何报答之语。”萧惕心知她要说什么,当下截断,又一笑,“谁让我中意小侄女呢?自当要对你好的。”

裴婠双眸水汪汪的望着萧惕,既仰赖又动容,萧惕又在她发顶抚一下,“时辰差不多了,三叔送你回去,既说了要待你好,便得做世上待你最好的。”说着在她鼻尖轻轻一点,当先出门牵马去了。

裴婠愣了片刻才转身,摸了摸鼻尖,只觉被萧惕点过的地方余温犹在,且还有些酥酥麻麻的,她有些怔神的缓步朝外去,只见黄昏的晚霞铺满了天际,浪涌如海,灿若明锦,而她一颗心早已跌进了斑斓五彩的烟霞中,双眼更是禁不住的追萧惕而去了。

雪茶本在远处等候,见裴婠走过来面上仍有痴怔之色,不由掩唇笑开,裴婠回过神来,无奈道,“你笑什么?”

雪茶扶住裴婠手臂,低声道,“小姐病了一场之后就添了少年老成之气,也只有在夫人和三爷的面前稚气的时候最多。”

裴婠面色一热,在元氏跟前稚气是应该,怎在萧惕面前也……她边走边想,最开始那般惊惧忌惮,之后虽有信任却依然防备,到如今,她和萧惕之间秘密无数,她早对他全心信赖,遇事第一个想到他,连兄长也要排后一位,这实在是当日不曾想过的。

到了府门口,便见萧惕牵马在她马车一旁,正等着,见他望着自己,裴婠竟觉那目光热切明亮,她心慌不敢与之对视,裴婠快步上马车,放下帘子平复心跳。

一路往侯府而去,萧惕间或问几句长乐候府之事,裴婠问才答,不问便不语,反倒没有刚才与他亲昵了,萧惕策马在外,望着垂下的帘络有些拿捏不定。

他最善洞察人心,只要他想,他可以为任何人织下逃不开的网,可他却又明白,情之一字,非利可比,非谋算可得,因那人什么都不做,便已是他的天罗地网。

到了侯府门前,裴婠道谢,又请萧惕入府,萧惕自然缓声相拒,裴婠看着萧惕欲言又止一瞬转身入府,而萧惕在门口等了会儿方才御马而走。

侯府中,裴婠却停在影壁之后不曾入内院,她见过了这般久马蹄声才离去,一颗心更是丰足难言,一个念头在她脑海中落成,不过片刻,酸甜苦涩竟都涌上了心头。

作者有话要说:  萧惕:这题我会!

裴婠:今天被三叔撩到不能自己。

第43章 回护

两日之后,宋嘉泓面色沉凝的进了寿禧堂,“祖母,孙儿有一事禀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