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么站？”钟远抱臂站在画室中央。

林巧儿忙着把画画的用品摆好，随口说，“都行。”

钟远看了她一会儿，走到窗边，看着窗外明媚的阳光和街道。这是片富饶且安静的区域，街上行人很少，车辆驶过也静静的，独惹一阵花香。

站在窗边观赏这景致就足以让人顿生度假的舒适之心。

钟远忽然想起在送林巧儿出国之前，薛世绅偷摸着给她做安排，这房子也是他指定的。那时他们两人坐在一起。薛世绅很忙，本想让钟远帮忙看看。

可钟远压根不知道林巧儿会喜欢怎样的环境，薛世绅一眼就看中现在这栋洋房，确认她会喜欢，便定下了。

他手上有各式各样的平层大豪宅可选，装修更现代化。这栋小洋楼历史比较久，装饰简单古朴，是繁琐的旧式欧洲风格，最多也就是那精致的小花园显得可爱些。

林巧儿不知道这些，但钟远看得出她在这里的快乐。他这才明白这是她真正喜爱的。

后来钟远想过，若是他来选，以他现在对林巧儿的喜爱，他会不会选中她的最爱？

在心中一个隐隐的角落，他清楚他不会，他只会闭着眼睛给她选个最贵的公寓。这是他能给予她最直接的爱情。

但他在过去这几个月也渐渐明白，爱情不是价目表，不是排了序就能解决问题。

薛世绅也不在意差价，因而他所做的选择，让钟远看明白。林巧儿和薛世绅之间有一道隐隐的绳索，让他们紧紧联系在一起。

林巧儿做完准备工作，才看见他望着窗外出神的样子。

温暖的橙黄色阳光映在他的侧脸上，散出一层朦胧的光圈。这逆光照得浅蓝色的天空全都虚化了，什么都显不出。

她怔了怔，一时有点说不出话。

他的俊朗与他的性格如出一辙，并不外露。乍看他时，他的整张脸都好似藏在阴暗的水面之下，上扬的凤眼半闭着，显得对周遭之事兴致寥寥。

他的五官非常淡然，组合在一起又恰到好处。

两人在一起后，林巧儿试着回忆他们第一次见面的场景。最后发现怎么都想不起来。她已然没有印象。

还是钟远告诉的她，说是跟着薛世绅去接她，她在美院侧门的大榕树下等。他记得很清楚，那时他便觉得她的侧脸很美。

这普通的叙述把林巧儿听得脸红，她甜蜜地小鹿乱撞，尽管她也清楚那时候钟远对她没有任何其他想法。

两人睡在一起时，她忍不住仔细看他。他待人处事的方式很简单，有时甚至略显粗糙。与她做爱时也是如此，他花了许久才学会稍微温柔点待她。

他的五官标致，皮肤因为缺少护理，显出男性独有的粗犷，配着他古铜色的肤色，倒是与他的性格很相符。

钟远好似能很轻易地在睡梦中感知自己被打量，他一睁眼就与她四目相对，“在看什么？”

第一次林巧儿有点被吓住，以为他生气了。后来才知道他总是习惯性地这么与人说话。

他已经为她努力调整，变得更亲近些，但还是有着冷漠的底色。

好在林巧儿很快就习惯，她总是甜甜地笑，撒娇道，“看看你。”

钟远不以为意，把她搂进怀里，翻个身，“早点睡。”

他不知道她早就把他的五官刻印在脑海里。这小女孩的心思是钟远理解不了的，但他全都纵容。

就像此刻，即使阳光吞噬了他半张面庞，林巧儿还是能把牢记心中的五官一一对应上去。

她去牵他的手，“你要这么站着吗？”

钟远回过神，“我随意。”

“要很久，你会累的。”

“我不会，我不是孙磊，待不住。”

林巧儿笑得格外开心。她还没告诉他，她是如何在孙磊的众多小故事中攫取与钟远有关的信息，并把它们藏在心底，像是套进一个被蜂蜜密封的罐子。

“笑什么？”他轻声问。

“以后告诉你，”她拉住他，“你在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钟远不说话。

他经常这样沉默地看着自己，林巧儿已经习惯了。他喜欢她，并不喜欢表达。

所以她没有想到这一次钟远的心里，除了温柔的爱情，还有淡淡的内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