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大慈大悲观音菩萨一身素白罗袍长身玉立,裸足踏于一团祥云之上,左手持杨柳净瓶,右手作拈花法指,脑后一轮祥瑞柔光,相貌端庄慈祥,眼含悲悯包容,只望之,便似能驱邪祛秽,和气安神。
王氏虽不懂画,但这观音像却是一见便喜欢的不行,极合她的心意,当下便赞道:“好,好画啊。”
其他人看了观音像,也都是一幅赞叹欣赏之色,只是大多也同王氏一样,只知道好看,却说不出什么赞美的话,只有周敏的夫婿刘元明,多少懂一点门道,又有些才学,便道:“此画笔法流畅稳健,一看便知画家浑厚的功底,且观音菩萨面像生动细致,极具神韵,倒颇有几分方知良方大家的画风,倒也堪称上作了。”
叶清岚许是已经听惯了别人的夸赞,倒是不显什么。
季春山不知道那个方知良是谁,但见有人夸叶清岚的画好,自然是高兴的,带着一丝与有荣焉的口气,笑道:“清岚自小学画,却也许久没碰了,最近才又重新拾起了画笔。听我说婶儿最是菩萨心肠,便画了这观音图,婶儿喜欢就好。”
众人一听,这画竟是叶清岚所作,俱是吃惊不已,有知晓叶清岚身世的,如周景、周慧,很快就再次对他夸赞起来。
这次叶清岚是真的不好意思了,忍不住看了季春山一眼,早知道就拦着他,不让他说出来了。
留叶清岚和周景等人说话,季春山说了一声,却又独自出了屋,回马车上取下另备的一份礼物,提着去看望醉仙居的老掌柜了。
先前季春山从醉仙居买了不少食材,而且是按比市价极低的进价来买的,这其实是很不合规矩的,不过老掌柜是个和善人,和周景又是十几年的老交情了,从前就对季春山很照顾,而且季春山只是买给叶清岚和季宁煦吃的,一次也买不了多少,便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看望完老掌柜,已经进午时了,以往的生辰,周景都是在家里做一桌菜,一家人一起吃过便得了,这次是五十的整寿,自是要比以往不同些,便在醉仙居里开了一间雅间,又由方季亲自带着后厨的人,做出了一桌席面来。众人围坐一团,自是吃吃喝喝,好好的庆贺了一番。
季春山也喝了两杯,不过他酒量好,众人也知他还要驾马车带叶清岚季宁煦回家,便没有多劝酒,等席散了,季春山带着叶清岚告辞离去,在镇上走了一会,酒气便也就散干净了。
第45章 好事
寿宴结束从醉仙居出来, 已经是未时末了, 北方冬天天黑的早,季春山想着左右现在有马车了, 出行方便,便没有再带着叶清岚和季宁煦在镇上逛, 牵着马车便打算直接回家了, 只是没想到,他们还没出得镇子, 就不得不停了车。
“儿啊,娘可找着你了——”
叶清岚原本抱着季宁煦坐在马车里,突然就听到外面传来一声老人的喊声,一开始他没太在意,紧接着却发现马车停了,他掀开布帘刚要询问季春山怎么了,却见一个头发花白身形佝偻的老妪泪眼婆娑地正抓着季春山衣服,嘴里念叨着“儿啊,儿啊。”
季春山原本牵着马车好好地走着, 突然就被路边一个老太太抓着叫儿子, 一时间也有些懵住了。他赶忙拉了一把缰绳让马停住, 又将颤颤巍巍的老人扶住,蔼声道:“老人家,您认错人了吧,我不是您儿子啊。”
那老太太却不知是听不见,还是怎得, 只死死抓着季春山不放,像是怕他跑了一样。
“老人家,我叫季春山,不是您儿子,您仔细看看,我真不是您儿子的。”季春山估计这老太太眼神不太好,便把脸凑近了让老人细看。
谁知老人却一巴掌往季春山脸上呼去,好悬季春山躲的快,只是被手指划过了下巴,老人没打着脸,更气了,便啪啪往季春山肩膀上拍打,边打边哭骂道:“你这个杀千刀的混小子,娘省吃俭用受苦受累好不容易把你养大了,现在你翅膀硬了,就嫌弃娘了,不认娘了。我这是做了什么孽啊,生出你这么个混账东西,老天爷啊,我怎么这么命苦啊——”
老人家的一番哭诉,不仅季春山听的清楚,连周围的路人也听得分明,当下就停下脚步,对着季春山指指点点起来,什么不孝啊,没良心啊,天打雷劈啊,你一句我一句的指责起来。
季春山只觉一口大锅从天而降,砸在了他的头上,真真是冤枉极了。
这时,发现季春山窘状的叶清岚下车走了过来,他和季母相处过几年,当然知道眼前的老太太绝不是季春山的娘,见老人竟只穿着一件夹衣,冻得浑身都在抖,便解下了自己的斗篷,给老人披上,又问道:“老人家,你家在哪,我们送你回家好不好?”
这么会儿,叶清岚也看出来了,这老太太怕是有些老糊涂了,当下讲理是讲不清的,不如先顺着她,等找到她的家或家里人再说,不然继续纠缠下去,这么大的岁数,若有个好歹,就是他们的不是了。
叶清岚的话效果还是很明显的,老太太一见他,立时放开了季春山,转而抓住了他的手,老泪纵横地对着他哀道:“儿媳妇,你怎么也不叫娘啊,你是不是也不认娘了啊?”
叶清岚顿时露出同季春山刚刚一样的无奈之色,但见老人哭的伤心,怕她哭坏了身子,刚要开口安抚,季春山却先他一步,叫出了一声“娘”。
“娘,你媳妇怎么会不认你呢,我也认你,我们这不是来接你回家来了吗?”季春山扶着老人道。
“真的?”老人一手抓着儿子,一手抓着儿媳妇,满面泪痕,神情犹有些不安惶然的样子,这么大岁数了,也是看得人心里怪不舒服的。
“当然,我们这就回家好不好,来,我扶您上车。”季春山笑道,说着便把老人往马车上扶。
季宁煦还在马车上,叶清岚本想把他抱下来,谁知老太太一见他却是喜欢的不行,顿时笑开了眉眼,喊道“奶奶的乖孙哦。”。
叶清岚便小声地对季宁煦道:“奶奶找不到家了,爹和爹爹要帮她找家人,煦儿在马车上陪奶奶坐一会好不好?”
季宁煦最是乖巧懂事不过,闻言便点了点小脑袋,应了声“好”,又对老太太奶声奶气地道:“奶奶,煦儿陪你坐。”
将老人扶上了马车,叶清岚便又和季春山商量起来,如今老人的家却是依旧没问出来,家里人的名字也是不知道的,这又该如何去找?
季春山想着,这老太太虽身形干瘦,但瞧着精神极好,身上的夹衣也是上好的料子,花白的发虽有些凌乱,但脑后簪的却是一根雕花银簪子,手腕上还带着一对银镯,说明这老人的家境不差,也并没有受苛待,这会子,说不准家里人也在焦急的寻找着。
只是他们也在这耽误了一会儿,不但没见到寻人的人,连路过和附近的人也没有认识老太太的,说明老人的家应不是在这附近,可洋河镇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若都寻个遍,也是要花不小的功夫,怕是要耽误他们的回程。只是即使如此,也是要找的,毕竟他们也做不出把老人扔下不管的事。
当下,便是季春山牵着马车在镇上一条街一条街的寻,叶清岚没有上车,也是一边走着,一边询问路人,有没有谁家老人不见了,正在找的。
飘香院前,一个刚下了马车,一身宝蓝锦衣,头顶羽冠的年轻公子正被热情迎上来的飘香院的妈妈和龟公簇拥着,刚要往楼里去,眼角的余光却扫到了一抹竹青色的修长身影,便下意识地扭头看了一眼,不想待看清那抹身影的容貌之后,立时眼前一亮,露出惊艳之色,他啪的一声,合上了手里的折扇,嘴上赞道:“没想到这么个穷乡僻壤的小破镇子,竟也有这般出挑的人物。”
他身边的人听他所说,便也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一见果然是个样貌不俗的美人,只是却也能一眼看出,是个嫁了人的双儿。
那锦衣公子自是也看的出来的,赞叹过后便无不遗憾地摇了摇头,抬脚就往楼里去,却是无甚其他的想法了。
而跟在锦衣公子身边的龟公,却只觉得那青衣之人有些眼熟,便又往那人处看了看,只见那人在同路边一人说了什么后,便露出欢喜的神色,紧接着就走到了在他身后,一个牵着马车的男人身边,又对那男人说着什么。
那个牵马车的男人,龟公却是一眼就认了出来的,随后,他也就想起了那青衣之人是谁,顿时眼珠一转,流露出浓浓的贪婪之色。
“那位大哥说,刚刚才有人问他有没有看到一位老人家,就在东条巷,不如我们去那里找找看?”叶清岚总算问出了一点信息,忙告诉了季春山。
眼看申时过半,再有一个时辰天就黑了,季春山不免有些着急,都想着要是实在找不着就先把老人带家去,明天在回来继续找就是,不想叶清岚却在此时问出了消息,便道:“好,你坐车上来,我走快一点。”
叶清岚也知道时间不早了,便坐上了车,季春山牵着马车,大步朝东条巷走,不想才一进巷子,就撞上了一个满脸焦急,年约四五十的中年妇人。
“哎呀快让开,别挡我的路!”巷口不大,正好能容一辆马车进去,此时马车斜着,倒是把巷口堵了个严实,那妇人出去不得,愈发焦躁。
“大娘,你可是在找一位老人?”季春山没动,开口问道。
“是啊,你咋知道?你可是见着了?在哪呢,快带我去!”那妇人一听立马问道。
“大娘您看看,这位老人家是不是你要找的人?”叶清岚从马车上下了来,说着掀开了布帘。
那妇人一见马车里的老太太,顿时一拍大腿,叫道:“哎呦我的老太太,可算找着你了,你到底跑到哪去了,可急死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