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后提起自己女儿,脸上充满不可描述的柔情。
第二日果然羯族派来议和,要求求娶公主,并每年岁币叁十万两,便答应退兵。
谢匡奕在殿上,血气方刚又怎会受此屈辱,“皇上,我澧朝热血男儿千千万,又岂能让一女子来求和?臣请战。”
旁边一位议事大臣声音尖细,“战?用什么战?国库连年亏损,东南沿海大皇子在与黄天教打仗,中原还要赈济灾民,西北乱起来,羯族各部和鲜卑必然趁机扰乱边境,到时候澧朝乱起来,谁来负这个责?”
旁边大臣反对,“今日要求娶一名公主,每年岁币叁十万两,明日要这澧朝万里江山,是不是也要如滕利所愿?”
“羯族疆外蛮人,沙漠里骑兵散勇,那卫老侯爷如此战神,却也不敌。如今若战,该派谁迎战?这调令是不是可以放心交到此人之手?”
一句话说到天元帝的心病所在。
各州军侯如今坐大,若给予调令,这兵今日可以攻打羯族,明日便可剑指天启。
那边大臣当然明白所指,含含糊糊,“公主才年满九岁,如何能和亲?”
“宫中并不只有光华公主一人。且享公主俸禄便也应当公主之责。澧朝需要她时,便应为国家前去和亲。”
“和亲?”
这个消息传来后宫的时候,光华公主正躺在景后膝盖上,景后为她轻轻篦头发。说着光华腾得一下坐起来。
景后波澜不惊的样子,拍了下光华,“坐有坐样。”然后随意地问着,“陛下属意的是垠乡那孩子吧?”
藜芦姑姑低着头,答“说着像是二公主的样子。”
“让二姐姐去和亲吗?二姐姐才及笈呀?能不去吗?”光华知道,这一和亲也许这辈子再无法相见了。
景后看着自己的女儿温柔地笑着,“你四姐姐母妃出身低微,和亲对她来说也许才是最好的出路。”
她心里清楚,天启城的权贵眼高于顶,而她二公主垠乡的母妃仅仅是一个浣衣局的宫女,留在天启城,她的出路也并不会好到哪儿去。
“那我现在去看看二姐姐。”光华一溜烟儿跳起来向二姐姐垠乡公主的母妃宫殿前去。她不像自己,有独居的寝宫。因不受宠,已经及笈了仍然还是与母妃住在一处。
宫里宫外的消息都长着翅膀会飞,光华刚踏进二姐姐母妃宫里,宫仆们看见是尊贵的光华公主,一路行李跪拜,连一宫主位郭贵嫔也出来迎接。
“公主怎么来了?”
“郭娘娘,四姐姐还好吗?”
郭贵嫔不语,只是向垠乡住的偏殿里望了望,光华福了福身,便匆匆离去。
进了偏殿四公主垠乡的内间,只见璧上挂着一副临摹版的采莲图卷,案上摆着一个玉雕荷花鹭鸶摆件,即便做工不如景后宫里的精致,但也显出主人的一片巧思。
垠乡公主屏退了所有的下人,只一人独坐在梳妆台前,问来人声回头看,“光华,你怎么来了?”
光华见她如此,停下脚步不再上前,“二姐姐,你还好吗?”
垠乡起身来牵光华的手,二人在榻上各坐一边,答,“好有什么好?不好又有什么不好呢?”
“我的命运从一出生便注定好了,不是嫁给这天启城里某个纨绔,便是远嫁给某位军侯。和亲,不过是殊途同归罢了。”
她接着道,“皇后仁慈,这些年从未为难过我母妃,你亦和善,身份尊贵但也不忘我和四弟。只我这一远嫁,怕是今生再无缘相见,我只盼着他们好。说着边握住了光华的手,又因着身份的悬殊,又在一瞬克制地收回,“光华,你能答应我,照顾好小四儿青鹞吗?”
光华看着这个才及笈的姐姐,这样好的年纪却双眼黯淡无光,她的一生仿佛就这样看到了头,她暗暗下决心,“二姐姐,我明日便去和父皇求情。”
垠乡笑着看一脸纯真炙热的光华,这样的风采从未在自己脸上展现过。她和她,从一出生就是云泥之别,一个万般受宠的皇后的唯一的嫡女,一个母妃是浣衣局的宫女,常年难见天颜的公主,活得也许还不如光华身边的一位贴身侍女。
她独自叹道,也许和亲并不是最难的一条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