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账。”她高声唤小二过来结账,声音清脆好听。
小二看了眼桌子很快就算出了账单:“承蒙惠顾,一共十五个铜板。”这茶楼里的消费还算比较贵的,但是味道确实很好,只是今天点的有点多,她吃不完。
董兵兵低头翻找荷包,耳边的碎发随她的动作滑落下来,却被她不耐烦地撩回耳后,明明记得放在身上的啊,她今早出来的时候还将零钱都装在里面了,可别掉了才好。
找到了,董兵兵松了口气,整个人放松下来。
“给。”她面色微红地掏出十五个铜板递给小二,嘴角还带着不好意思的笑,她耽搁的时间有些长。
看小二接过后,董兵兵就起身下楼去了,小二将钱放回兜里后开始整理桌子。
“左焦兄,你在看什么?”他们正在问左焦一些关于报社会出什么题考验他们的事,然而左焦目光发直,一副神游天外的模样,显然并不在听。
他们顺着左焦的目光望去,只能看到小二擦桌子的背影,这有什么好看的?
左焦收回目光重又变得沉稳冷静,他喝了口杯中已经变冷的茶:“无事,咱们刚说到哪了?”
……
董兵兵出了茶楼后直接就去了裁缝铺,她想做几件新衣服。
如今旗袍已流行多年且款式多变,几乎成了上海女性们的标准服饰。无论是平民妇女、学生或者工人,还是达官显贵的太太小姐们,无不穿着,大街上像她一样穿棉袄的实在少数。虽然董兵兵觉得穿着不同应该属于南北方文化差异,但既然到了南方还是入乡随俗的好。
眼下不过十月底,离过年还早着呢,裁缝铺里生意也冷清。
董兵兵在铺子里挑了中意的式样和布料,一口气做了整整五身衣裳,两身毛织物为外料、重磅素库缎为内衬的双襟低领旗袍和三身轻磅素绉缎料子的睡衣。
“两身旗袍,三身睡衣,毛织料五毛八,重素两块五,轻素一块八……零头就抹了,总共三十块。”老裁缝噼里啪啦打着算盘,不一会儿就算出了总数。
“先付定金吧,等全都做好了我再付尾款。”董兵兵掏出五块钱放在柜台上,并且和老裁缝约定好半个月后来拿衣服。
这家裁缝铺的开价还算地道,布料价格同她在武汉时了解到的差异不大,要是做出来的衣服还行,那她以后的衣服也在这做也未尝不可。
站在街上,董兵兵撩开袖子看了眼手表。她八点多出来的,现在还不到十点,吃午饭有点太早,所以她打算先去剪个头发。
街上拿着剃子给人削头发的师傅不少,价钱也是一个赛一个的便宜,但顾客却没几个。而有着专门店面的理发店里却客人繁多、人头攒动,想剪头发还得排队。
董兵兵转了一圈,决定随意找个剪头师傅,反正她只是剪一下发尾而已。
这是个摆在街角的小摊,摊主是一对爷孙俩。头发有些花白的爷爷拿着剃刀给客人剃头发,十来岁的孙子则在一旁学习,时不时打打下手。旁边的小炉子上热着给客人洗头的水,不停地冒着热气。
董兵兵刚去,正好前一个客人起身离开。
第12章
爷爷仔细地将剃刀用水洗了洗又擦干,他的孙子则非常懂事地将白布单和板凳上的碎发拍打抖落干净。
“小夫人,剪头发啊?”
“啊……”董兵兵呆愣了一下才意识到爷爷是在招呼她,她点了点头,“嗯。”
她坐在小板凳上,伸手将头上的簪子抽出来,那头浓厚乌黑的长发瞬间就洋洋洒洒地落满了肩背。她昨晚刚洗过头,头发干净蓬松,所以剪头前不需要再清洗。
民国初期及以前,女子们要剪发都是把梳妆婆请进家里剪的,后来随着外国文化的流入,国人们思想进步,理发店开始兴起,保守的中国妇女这才走出家门接受新式事物。
董兵兵向爷爷比划着要剪的头发:“剪掉这么多就好,不要剪太短了。”她比了一下半根手指的长度。
“噢噢好……”爷爷将白布单披在董兵兵身后,他将面前的头发理整齐后比了比长度就开始下刀。
“唰唰唰”只听得头发被剃断掉落的声音,爷爷的手艺很好,董兵兵几乎都感觉不到头皮被拉扯。
剪到一半的时候身后突然来了新客人。
这个新客似乎还是个熟客,他很自然地跟祖孙俩打招呼,声音温润纯净,很是好听。
爷爷停了一下手中的动作,转头乐呵呵地问候了他一声:“左先生。”
董兵兵没听见那位左先生的回答,但想来应该是点头回应了,毕竟听声音就觉得是一个很有气质内涵的人。
“左哥哥!”男孩兴奋地大喊了一声,动作欢快地从董兵兵身前跑向她背后,随后两人开始交流起来。
男孩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从生意好坏说到生活趣事,后来连最近吃什么的家常话都说出来了,看来他们的关系是真的很好。左先生有时也会插上几句问些问题,这说明他真的有在认真听。
董兵兵坐在那看不到身后,但是听交谈的声音能感觉应该是一个很温柔体贴的年轻青年。
爷爷剃得很细致,哪怕后面还有客人在等着,他也并没有草草了事。
“好了,您看看,有不满意可以再修。”爷爷拿开剃刀对董兵兵说道。
董兵兵伸手将头发撩至胸前,发尾枯燥发黄的部分已经剪去,整体齐整还带着内弯的弧度。她点了点头,表示满意。
这时爷爷拿着清洗干净的剃刀站到董兵兵面前问她需不需要净面。
爷爷给客人整完头发后,如果是男客,他会再刮刮胡子理理鬓角,如果是女客,他也会帮忙修修眉剃一下脸上的杂毛。净面算是剃发之后额外赠送的免费服务,因此收获的回头客也很多。
董兵兵摇头拒绝了,她今天出来的时候化过妆不方便净面。
“多少钱啊?”董兵兵低头掏荷包。
爷爷沉吟了两声:“给三个铜板就行。”一般做全套是要十个铜板的,可董兵兵既没要洗头,也没让净面,自然得少要一些。
嚯,好便宜啊。她在武汉的理发店里剪一次头发就得一角钱,她的嫡姐还有嫡母烫头发就更贵了,果然还是摊子上便宜,改天再试试上海的理发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