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温也就没再多问,毕竟年轻人有自己的世界。
“小雪,爸爸负责的项目已经验收合格了,如果能投产的话,效益将会很可观,将来你留在首都工作的话,爸爸也能拿得出房子首付了。”老温提起自己引以为豪的项目,满面春风。
“是吗,太好了。”两个女大学生也兴奋起来。
就在老温和女儿团圆的时候,陆天明还在酒桌上酣战,他有个战友,现在总部负责军购,虽然只是个大校,但手上权力大得很,上午陆天明就带着所有的资料去了他的办公室,双方相谈甚欢,中午又是一场招待宴会喝的是昏天黑地,下午去后海喝茶,晚上接着喝。
晚宴是在首都一家久负盛名的酒店举行,装潢极其奢华,包间大的能打篮球,服务人员都是精挑细选的美女,大圆桌大的吓人,坐在对面的人面目都看不清楚。
这回陆天明留了个心眼,喝酒前先弄了点酸奶垫底,不过还是喝多了,在洗手间狂吐一阵,头脑稍微清醒了点,来到前台结账,首都消费不比地方上那么寒酸,昨晚一顿夜宵就花了上万块,这一顿怕是没有五万下不来,不过为了订单,认了!
前台服务员看了看电脑,报出一个数字:“六万八千元。”
陆天明差点坐在地上,最然晨光厂获得三亿风投,但那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随便吃顿饭就是一辆小轿车的价钱,在感情上他接受不了。
但他还是拿出银行卡来结了帐,拿着**手都在发抖,这么巨额的招待费,要是再办不成事,怎么向全厂职工交代。
他的老战友从里面出来了:“老陆,你怎么跑了,这可不行,罚酒三杯。”说着把他扯了进去。
“老张,真的喝不动了,缓一缓。”陆天明告饶道。
老战友倒也通情达理,找了个没人的包间进去坐下,陆天明拿出中华烟给他,他却掏出自己的烟盒说:“抽我的,特供货。”
“老陆,你怎么偷偷把账结了,不给我面子啊。”老张问道,以前陆天明当团长的时候,他是政委,两人是搭档过一段时间,关系很铁,上次晨光厂仿制的苏式装甲车,就是他帮忙找的。
陆天明笑着:“应该的,应该的。”
“那……你看我们的导弹能行不?”
“呵呵,行肯定是行,能飞嘛,不过……作为军用武器来说,差距还是很大的。”
陆天明目瞪口呆,都不知道如何接口了。
老张打了个酒嗝,说道:“老团长,你应该知道,一种武器的产生,从立项、设计、试验、定型、投产、到装备部队,再到形成战斗力,起码十年甚至更长时间,打仗不是小孩过家家,弄几个航模就能上阵的,再说你这个东西真的不行,速度慢,不隐身,拿自动步枪就给打下来了,这样吧,我争取一下,采购一些当靶机来用,你看怎么样?”
陆天明一听这话,冷汗都下来了:“老张,你听我说,这种导弹虽然精度稍逊,但是胜在价廉物美,数枚一起发射,可以弥补精度不足的缺点,对于买不起精确制导武器的第三世界国家来说,是最好的选择啊。”
“老战友,不是我不帮你,这里面水太深,我也做不了主,你要知道,一种新产品的进场,关系到多少人的饭碗,出口武器的话,那属于政治任务,更加马虎不得,老团长,不是我批评你,你们晨光厂实力有限,生产些防雷车之类的东西还行,高科技武器还是尽量少碰,说句不好听的,你们一个小厂自投资金百十万就能搞出来新玩意,让那些每年拿几个亿拨款的研究所情何以堪?你让人家怎么混?”
陆天明的眼神一下黯淡下来,老战友的话虽然刺耳,但这就是现实,辛辛苦苦研制出的导弹居然被当成靶机,这是很难接受的事实,不过总比投资全打了水漂要好,他也只能忍气吞声的接受。
“老张,谢谢你了。”
“行了,多少年的老战友,这点面子还没有么,歇够了吧,走,喝酒去。”
12-69 卷土重来
北京之行结束了,大家搭机回江北,去机场的路上,向来沉默寡言的老温不停地唠叨着女儿的事情,大家听的也是津津有味,有人还打趣说要帮老温介绍个女婿,老温骄傲的回绝说,能配得上自家女儿的男孩子,他还没见过。
陆天明也跟着谈笑风生,身为工厂的带头人,他不能把失望的情绪表现在脸上,还要装的兴高采烈,对他这种军人出身的直爽汉子来说,简直是一种折磨。
忽然出租车在路口停了下来,众人没当一回事,可是过了许久还没有开动,只见后面已经堵了一条长龙,眼前的路空旷无比,却依然是红灯闪亮,陆天明急了,问道:“司机师傅,我们要赶飞机,能不能绕路走啊。”
司机是地道北京人,拿起大罐头瓶改的茶杯喝了一口,慢条斯理的说道:“地方上来的吧,不知道首都的规矩吧,这是有外国领导人来访,实行的交通管制,绕也绕不过去的。”
半小时后,国宾车队呼啸而过,白色的警卫摩托雁翅排开,威武非常,一水的黑色奥迪打着双闪足足过了好几分钟才走完。
管制解除,社会车辆重新放行,陆天明看看手表,还好,来得及。
……
回到厂里,陆天明又开始着手收购红旗厂的事情,可是却收到一个让他无比震惊而沮丧的消息,收购计划被无限期搁置!
匆忙找到孙副市长,这个项目是他一手促成的,理应最关心才对,可是连续找了几次,孙副市长不是开会就是出差,陆天明心里明白,这是在躲自己呢,于是他毅然找到了胡市长,请求市政府出面协调此事。
胡跃进倒是没躲,在办公室接待了陆天明,首先对晨光厂的成绩表示了肯定,然后阐明了支持的态度,最后才委婉的告诉陆天明,这事儿归有关部门管,市政府爱莫能助。
陆天明又驱车前往省城,托关系走门子,花钱送礼请客,终于从某位消息灵通人士那里得知,收购红旗钢铁厂的项目,本来进行的很顺利,就是因为高层领导派秘书传了一句话,一切就都陷入停顿了。
该领导意味深长的说:“红钢项目,要慎之又慎啊。”
陆天明全明白了,领导说话,向来是滴水不漏的,听话听音,下面的干部自然会认真领会贯彻领导话语后面的意思,红旗钢铁厂虽然只是一家频临破产的老国企,平时无人问津,但在省里的政治斗争中却成为棋局上的一枚棋子,因为红钢人的抗争,卫淑敏的死,还有由此引发的陈汝宁被杀案,都让某领导在博弈中频频失手,落于下风。
领导轻飘飘的一句话,就彻底决定了红钢人的命运,陆天明的脚步很沉重,他真的累了,真的疲了,以往不管遇到多大困难,他总是认为能挺过去,能杀出一条血路,但今天,他真的认输了。
要想让位高权重的领导放过红钢,无异于与虎谋皮,重点不在于此,而在于领导的权威和意志,解决之道唯有一个,那就是该领导下台,但封疆大吏的变更,关系到更高层的决策和博弈,早就超出陆天明一个转业军官的能力范围了。
是夜,陆天明来到红旗钢铁厂,在卫淑敏化作的钢铁山脉下坐了很久很久。
……
省城,江东省高级人民法院,刑事庭内,身披法袍的法官正在准备进行最后的判决。
旁听席上坐着黑压压一群人,大部分是伪劣药品的受害者及其家属,方霏和袁霖坐在角落里,惴惴不安的看着被告席上的亲人。
被告席上,袁小军戴着手铐脚镣,穿着橘黄色的看守所马甲,头皮上是一层刚长出来没多久的毛岔,他神色黯然的低着头,再也没有当初叱咤省城的风光。
“根据被告人袁小军的犯罪事实、性质、情节及社会危害程度,依照《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三百八十九条,第三百九十条第一款,第一百四十一条第一款,第六十九条之规定,决定维持原判:被告人袁小军犯行贿罪,生产、销售假药罪,数罪并罚,判处有期徒刑十二年。”
这已经是终审,听到判决,旁听席上传来一阵喧闹,似乎有人在抗议判决太轻,袁小军的头埋得更低了。
判决结束,袁小军被法警押了出去,开始正式服刑,他拖着脚镣走向囚车,忽然回头看了一眼,女儿和外甥女站在远处眼巴巴的看着自己,却没有老婆的影子。
袁家真的完了……袁小军心底哀叹了一声,在法警的搀扶下爬上了囚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