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承洲看了眼从小就比他像哥哥的弟弟,笑嘻嘻的道:“老妈的学生获奖了,深感光荣,觉得这是对自己教学能力的肯定,表示要贺一贺,倒是你,难得回得那么早啊。”
祁承淮就点了点头,又问:“爸爸也在家?”
祁父自卸任以后,就开始搞基层医疗的研究,成天往偏远的地方跑,鲜少在家。
“在,也是刚回来,说要休息一段时间。”祁承洲一面说,一面伸手去翻祁承淮刚拿回来的塑料袋,“怎么买那么多番石榴回来?”
“同事送的。”祁承淮应了一句。
祁承洲刚想问是哪个同事,就听见他们的祖父从书房出来道:“承淮也回来了,刚好,我们今晚一醉方休!”
老爷子有高血压,兄弟俩刚想阻止,就听见厨房那边传来个声音道:“爷爷,妈妈说你只许饮一小杯,不可以超过五十毫升。”
说话的是祁承洲的妻子陆晗,他忙点头附和道:“爷爷,你要听话,不然老妈要揭了我们哥俩的皮,我挨打惯了是没关系,可是你看我老弟,那么听话那么孝顺,工作又累得像条狗,能回来就很不错了,你忍心?”
老爷子一哽,拍了拍祁承淮的肩膀,“你放心,爷爷不会让你挨打的,真是的,不喝就不喝嘛……”
祁承淮面不改色的伸手拿了个番石榴,咔擦一声啃了一口,对家里人吵闹的动静早在二十年前就已经见怪不怪。
作者有话要说:
祁大哥:你咋那么好心买了石榴回来?
祁医生(得意脸):介素我媳妇儿买哒~
祁大哥:切~~听你吹,看那样儿就不像能找到媳妇儿的人^_^
祁医生:……
作者桑:他会有的!只要大家都来收藏我←_←
第16章 第十六章
五月中,已经过了春雨连绵的时候,天气渐渐转热,阳光也一日烈过一日,h市难得有不短的一段时间抬头就可以看见瓦蓝瓦蓝的天。
但顾双仪却无心欣赏,只是将目光落在面前的白瓷茶杯上,听对面的董思成说这话,有一句没一句的应和着,毫无兴致。
董思成是顾双仪父亲的徒弟,顾双仪的父亲是航天科技集团某个厂的高级技师,从事固体火箭发动机药面修理工作近三十年,工作时在极其狭小只容的下一个人的半密闭操作空间里,忍受着推进剂散发出的有毒刺激性气味。对火箭发动机里的燃料药面进行修理、开槽、挖药、修补等工作,稍有不慎就可能蹭出火花,引发高能爆炸,速度之快,根本没有逃生希望,这是这样一份让人提心吊胆的工作。
从顾双仪有记忆时起,父亲就需要隔一个星期才能回家一次,因为工厂在远离市区的深山里,回来一次需要开四五个小时的车。
几十年如一日的辛苦工作耗费了他全部的青春,并且将继续消耗他余下的许多年生命,因为工作环境的恶劣,许多同事纷纷调岗或离职,顾父却咬着牙坚持着,一边工作一边带徒弟,希望将全身的技术毫无保留的传下去。
董思成在四年前去到顾父的手下,在远离亲人的深山工厂里,惺惺相惜也好,同病相怜也罢,那里的每一个人都像是彼此的家人,也不知哪一天,顾父就突然觉得,自己的徒弟配自己的闺女恰好,于是再回家休息,便开始敲边鼓。
顾母虽然是个性格强势独立的人,但对丈夫却是无条件的信赖和支持,一听说董思成好,立马一天三遍的开始在顾双仪耳边念叨,一念就是三年。
顾双仪起先不肯,父母也不好强迫,于是一方试探一方顾左右而言他的躲避,后来顾父回家,总会捎带上董思成,说是看这孩子离家远难得见家人一面,他是师父就要照顾他。
一来二去,顾双仪也渐渐不再排斥父母的建议,试图将他当做一个可以发展的对象,毕竟他眉目阔朗面貌周正,又一直很有礼貌和耐心,做事也不紧不慢,一副温和的性子,全无时下年轻人常见的浮躁。
这是一个很好的人选,但是顾双仪却无奈的发觉,她没办法将他当做男朋友或者未来的丈夫,她总觉得他们之间少了一些东西,是什么,她又说不上来,于是一直就当是普通朋友一样相处下来。
这天是周末,顾父回家,但顾母要和他去探望住院的朋友,于是让他们两个去外面吃饭。
吃饭的地方是一家粤菜馆,顾双仪在g市待了几年,深受当地饮食习惯的影响,饭前要喝汤。汤是她点的,木棉花煲猪骨,祛湿清热,在五月份的暮春即便无雨也仍旧适合。
顾双仪与董思成的工作环境生活环境都不同,能聊的话题也不多,几乎没有共同语言,哪怕三年里已经见过很多次面,却仍然比陌生人好不到哪里去。
“工作辛苦吧?”董思成往她的碗里夹了一块豆豉蒸排骨,温声问道。
顾双仪低声的道了声谢,然后点点头应道,“还可以,不是很忙。”
董思成叹了一声,问道:“以后有没有可能换个工作?女孩子还是做老师好,做医生太辛苦了,要值夜班还得熬夜,现在环境不好,又危险。”
“是。”顾双仪咬着筷子应了声,却不多解释什么,这是父亲一直以来的看法,当初毕业之后若不是她已经签了三方不能违约,恐怕父亲要更大力阻挠,但他不可能没有对董思成抱怨过,顾双仪觉得听到他的话自己毫不意外。
但她不欲与对方多提自己工作上的事,更不可能提及在单位遇到的一些刁难和委屈,尽管她并不是那么喜欢这份工作,但也不愿意听到别人说它如何如何的不好。
因为在她看来,医生,实在是一个很伟大的职业,不然,为什么会有古语说不为良相即为良医。
所以一旦涉及工作上的事,顾双仪和董思成多半会就此打住,能说的话还不如和才认识短短几个月的祁承淮来得多。
大约是知道她不悦,董思成和以往每次那样打住这个话题,虽然心里总是在这种时候想起鬓发斑白语气忧虑的师父,每次电视上一播伤医的新闻,他总要担心许久,连连打电话回去给师母确认女儿的安全。
顾双仪见他不说话了,匆匆抬头看了他一眼,见他一脸的放松,突然忍不住问道:“那你呢?要一直做这个工作吗?我看你们才是真辛苦,工厂又远,连家都回不了。”
董思成似乎没有想到顾双仪会突然主动问自己这样的问题,愣了愣,随后点了点头,“我很喜欢这份工作,觉得很有责任感和成就感,而且我父母很支持我,如果可以,当然要做到退休。”
回答得很肯定,仿佛这是一件很应当的事,顾双仪点了点头,突然有了说话的欲望,“我小的时候,爸爸很少在家,以前还小,很希望爸爸能每天都陪在我身边和我玩,后来才慢慢好了,我知道他很担心我,总是想着为我多考虑一些,让我少走弯路少受苦,但是……”
她知道这些话可能过两天就会经由董思成的口传到父亲的耳朵里去,便努力的将这些从未说过的话说得完整,“但是我现在很好,我觉得我还可以坚持下去,未来的事谁也说不准,但还没到那个时候,担心再多也无济于事,是不是?”
董思成放下筷子看着她,笑着点点头,“我也是这样和师父讲,但他还是十分担心你,比如你的终身大事。”
他当然知道师父将自己带回家是想做什么,他也不排斥和顾双仪相处,但是一直以来她都是一副淡淡的毫无热情的态度,渐渐也知道俩人并无可能了,如今也不过将她看做妹妹。
听他说到这个,顾双仪先是有些讪讪,然后便叹了一口气,苦恼极了,“我知道他着急,可是缘分还没到啊,我不想找个像爸爸那样总是不在家的丈夫,也没办法做到像妈妈那样坚强,什么事都可以自己搞定,他把我养成这样子,该知道我不行的。”
董思成隔着餐桌看对面的女孩子,再过两年就要三十岁了,却仍旧一副有些懵懂天真的模样,有着一丝和年纪不符合的稚气,她和总是坚强利落的师母大不相同,仿佛不能承受太多的艰难。
他知道顾双仪这些话不仅说给她父亲,还是说给他听的,因为他和她父亲就是做着一样的工作,心下不免有些遗憾,但却仍旧笑着点头,“我会劝师父不要给你太大压力。”
“多谢。”顾双仪笑了笑,神情轻松了许多,对着一桌的菜也有了动筷的性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