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2 / 2)

“哎?这位漂亮姑娘是祁医生的女朋友吗?”沈颜乍然见到有个陌生面孔,偏偏祁承淮好似很照顾她似的,一下就想歪了。

王永宁忍着笑在身后冲沈颜比了个大拇指,沈颜正要继续调侃祁承淮,就听见他否认道:“嫂子,这是我同事,姓顾,顾双仪,你叫她双仪就好。”

沈颜脸上的笑立刻尴尬了几秒,此时傅小宝扑了过来,“妈妈,顾阿姨你见过的,昨天在要把脉的那个帐篷那里。”

沈颜听了傅小宝的介绍,立即想起昨天下午的事来,“原来是小宝后来跑去找的那位医生,真是打扰了,你那么忙肯定累了,他还跑去找你说话。”

顾双仪忙摇头兼摆手,“没有,他也没和我说什么,而且小宝学心肺复苏学得挺好的。”

沈颜就笑,弯腰将一杯茶放到她的面前,“我也不指望他做得多好,懂点保命的东西就行了,以后万一哪天在路上遇到有人需要帮忙或者家人有事,他也不至于慌了手脚。”

顾双仪就也点头笑着附和了几句,也许是女人之间共同话题多一些,又或许是第一次见面沈颜刻意照顾她,很快她们就聊了起来,顾双仪不善于和陌生人打交道,但要是聊开了发现合得来,倒也很活泼。

因沈颜留他们吃晚饭,所以祁承淮上楼前说的不过一杯水的功夫就成了一句废话,吃饭的时候顾双仪倒是又见到了一个新面孔,傅小宝的姑姑傅明姝。

她发觉傅明姝似乎对祁承淮很有那么点意思,一直总是故意寻他说话,并且一直注意着他的动作。

祁承淮的反应也很有意思,先是和王永宁不动声色的换了座位坐到她旁边来,而后对傅明姝的每一句话都是问什么答什么,绝不多说一句话甚至一个字,这和他在自己面前无事也要找事讲的风格大相径庭,甚至都比不上对着王永宁和沈颜的自在,更别提和对傅小宝的和煦相比。

大约他是感觉到傅明姝的意思了,无奈落花有情流水无意,所以他才处处避着,顾双仪偷偷看了眼他,见他一脸平静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再看眼沈颜,她倒是有些尴尬和无奈。

忍不住有些想笑,但又知道这样失礼,于是忙低下头装作什么都没发现似的努力吃饭,却不期然的和坐在祁承淮另一边的王永宁目光相撞,互相都看见了对方脸上隐忍得有些辛苦的笑,顿时就忍得更辛苦了。

祁承淮朝两边撇了撇眼就看见这两人相似的表情,顿时心里有些发苦,既觉得王永宁没义气,又觉得顾双仪没心没肺。

好容易吃完了饭,沈颜不敢多留他们,傅明姝倒是热情的留他们喝茶,王永宁忙推说请假时间快到了得马上赶回去,毕竟驻地在郊区离这里还挺远。

祁承淮则面不改色的扯谎道:“有个病人有点不好我得回去看看,双仪明天还要值班今天要早点休息,就不多留了。”

他话里故意将顾双仪带出来,提到她的名字时语气亲昵,站得又离她近了点,若不是早就知道,沈颜和王永宁都会误以为他们是一对,更何况后来才见面又没人特地和她说起他们关系的傅明姝。

顾双仪立刻就看到傅明姝眼神黯淡了下来,心里有些同情她,正想开口解释,后腰却立刻传来一阵酥麻,原来是祁承淮用手指在她背后戳了几下,她又怕痒,立即就哆嗦了一下,也顾不得要解释,只是回头瞪了他一眼。

等他们都走了,傅明姝追问起顾双仪是谁,沈颜才淡淡的道:“顾医生现在是承淮的同事,至于他们以后是什么关系,和你也没什么干系,别管太多。”

傅明姝撇撇嘴,在心里抱怨嫂子的无情。

出了傅家门的三个人不约而同都松了口气,王永宁叹道:“总算出来了,这顿饭吃得太难受了。”

“还好意思说,平时不是能说会道么,怎么刚才一句话都不讲?”祁承淮有些按捺不住脾气,忍不住一句话怼了过去。

王永宁嘿嘿笑了两声,“人家看上的又不是我,死道友不死贫道嘛,顾医生你说对不对?”

顾双仪听了正想点头,却看见祁承淮看着她露出一股噬人的光来,顿时就昧着良心沉默了下去。

第一次见到这样情绪外露的祁承淮,顾双仪觉得自己的心脏有些承受不住。

王永宁驱车赶回驻地,祁承淮则送顾双仪回去,路上他突然提起约莫两周之前从针灸转到神内去的那个老兵,“他家人今早给我打电话,说八点左右的时候因为突发心梗来不及送医,去世了。”

顾双仪一惊,“他怎么那么快就出院了?”

“可能是预感到自己大限将至,才好一点就坚决签字出院了。”祁承淮叹了口气,解释了一句又不说话了。

提及死亡,他总是忍不住想起傅琛,想起那些在遥远的异国他乡睡都不敢睡得太死的日子。

顾双仪不知他想起什么,只以为他为逝去的老兵惋惜,于是说了一句“真是可惜”之后也不再说话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下起了雨,雨滴打在车窗上发出“啪啪”的声音,前窗的雨刷有韵律似的一下接一下摆动着,从车内望出去,昏黄的路灯被迷茫的雨雾笼盖,天地变得越发昏暗起来。

祁承淮这次将她直接送到了楼下,又将伞找出来递给她,顾双仪推了推道:“我都到楼下了,不用伞的。”

“拿着,淋了雨容易感冒,女孩子着凉不好。”祁承淮坚持道,又将伞塞进她的手里,催她赶快回去。

顾双仪只好讷讷的道过谢,拿着他给的伞下了车。

祁承淮等她进了楼道才掉头将车开走,一句疾驰回到祁宅,将车在车库停好后沿着屋檐小跑着进屋,却仍不免湿了身。

老爷子正在看电视,见他神色匆忙,又看他身上淋了雨,埋怨道:“怎么也不在车上放个伞,明天记得带。”

“放心吧爷爷,明天我拿几把伞到车库放着,到时候回来没伞也不怕了。”陆晗一面将干毛巾递给小叔,一面扭头安慰着老公公。

老爷子闻言放心的点了点头,祁承淮见没什么事就不解释了,只坐在一旁擦着头发,有一眼没一眼的看着电视里重播的新闻。

祁承洲这时从他的画室冲了出来,手里扬着一张画纸喊他妻子,“阿晗你看,我画出来了,怎么样,好不好?”

陆晗忙接过来,认真的看了看然后点评一番,老爷子也凑了个热闹,等画纸又回到手里,祁承洲就将它递到了祁承淮面前,“看看,觉得如何?”

祁承淮低头一看,只见画纸上画着个戴着挂着“八一”军徽的军帽、穿着绿/军装和胸前握着一把玩具枪的小男孩,他挺着胸脯,脸上骄傲的表情惟妙惟肖。

他心里一颤,强忍着情绪平静的问道:“怎么突然画这个?”

“我前几天在广场闲逛,看到有个小娃娃穿成这样在拍照,我觉得挺有趣的,就跑过去和人搭话,他说自己的梦想就是当个军人,这幅画的名字就叫梦想。”祁承洲解释道。

祁承淮点点头,将画纸递回去给他,敷衍似的说了两句夸奖的话,祁承洲也不在意,转头又和妻子头碰头的讨论去了。

祁承淮却显得心事重重,起身上楼回房时差点脚底有些踉跄,夜里又被噩梦惊醒,梦里傅琛变成了画纸上的小孩,面容和傅小宝像了七成,冲他笑道:“我的梦想就是做一名军人,保家卫国。”

还没等他回答,那张脸又飞速变化,先是变作了肮脏的地面上萎软的一团血污,后又成了简陋的手术台上死寂的一片惨白,灯光刺眼,绿色的手术巾被血液浸透成了暗绿色,大团大团鲜红的纱布,天地间的风声和说话声通通化作了呜咽的悲鸣。

祁承淮忽的惊醒了过来,他长长的出了口气,伸手摸了摸额头,一手都是冷汗,他突然想起,傅琛说过和梦里一样的话,如今,他为了梦想,送出了年轻的生命,徒让人叹一句英年早逝。

接下来一直到天亮祁承淮都没再睡着过,天亮后他去见了关岳——他回国后找的心理医生,亦是他的大学校友。

之后在广场坐了整整一天,从白天到日暮,面前经过的人从少变多,又从少变多,人来人往,一如人生里每次缘散缘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