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然漂亮的手指优雅地在几个分组上来回划了一下,最后指尖一点,将何修懿移至分组——“家人”。
手机一闪,提示跳出:【移动好友分组成功】。
“左老师……”何修懿觉得自己的脸颊又有点红,“分错了吧,应该是‘同事’分组——您点成了‘家人’分组。”
左然抬起眼睛,嘴角似有若无地荡开了一点:“没错。”
“嗯……?”
“‘同事’里有好几百人,找不到的。最近可能会经常联系你——暂时放在‘家人’这边,一目了然。”
“哦。”
“而且,”左然浅色的眸子直盯着何修懿,“‘宋至’是‘沈炎’的家人,没错。”
“……”
何修懿觉得,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自从以正式演员的身份加入剧组后,左然便偶尔会在戏外以沈炎的身份“调戏”下自己,仿佛自己依然还是对方最亲密的爱人,比如那天那句“我想要你”,或者之前那个“郎君叫你去排练了。”这种cosy也许是演员之间很常见的玩笑,也可能可以帮助左然酝酿角色间的感情,可一次一次的,突如其来,猝不及防,总是让自己……面红耳赤的。
见何修懿有些别扭,左然转移话题,平静地递给何修懿一瓶冰镇矿泉水:“剧务买的。”
“哦,好,谢谢。”折腾半天,又热又渴,何修懿接过矿泉水,拧开瓶盖,却因为太用力,一把将瓶盖下边的塑料环也给扯了下来!
何修懿:“……”
在随后的十分钟内,一瓶冰镇矿泉水渐渐见底。何修懿在副导演叫他去拍单人独白时又是灌了两口,将瓶子里的水彻底倒进胃里。
左然要去扔掉自己那瓶东西,就顺便对何修懿说:“去吧,我帮你扔。”
“麻烦您了。”
何修懿将空瓶还有瓶盖交给左然,又在左然转身后突然补了句:“等等。”
左然:“?”
何修懿捏起那个被扯下来的原本套在瓶盖下的塑料圆环,递给左然,笑道:“还有这个。”
左然眸子盯着塑料圆环看了几秒,才道:“嗯。”伸手接了。
何修懿又道谢,急急忙忙地走向了李朝隐。
内心独白并不轻松,何修懿整整拍了一个小时。
但他再次走回休息间后,却惊讶地发现左然还没有走。
左然,坐在沙发上,将一个矿泉水瓶瓶盖下边的塑料圆环套在自己无名指上,呆呆地盯着看。
何修懿问:“左老师……?”
左然这才意识到房间内有人,说了句“你来了”,把塑料环摘了下来,没事似的,将翘起的一条长腿放下,长身站起,平静地走出了休息间。
何修懿:“……”
左影帝,等他拍完独白等得太无聊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影帝:努力地撩老婆,qaq。
第19章 《家族》(七)
在“沈家大屋”片场的最后一天,李朝隐重新拍摄了沈宋二人分道扬镳那段剧情。
家中又出变故。为了“履行责任”,宋至决定回到老家,永远都不再见沈炎。宋至前往沈家大屋告别那天大雨滂沱,虽然撑了雨伞,甚至还穿上了雨靴,水珠却依然不住地打落在他身上、头上,令他分外狼狈。借着脸上雨水,宋至偷偷地哭。耳边水声阵阵,宋至宛如正站在大海中,海水原本清澈见底,突然一记重锚砸下,瞬间掀起一阵泥沙,将水搅得浑浊一片,也令宋至整个人都被肮脏的东西包裹住了。
李朝隐和凯文没有拍摄何修懿的表情,而是将摄影机至于地面上方十公分处,一直跟着何修懿的雨靴前进。在压抑的氛围中,只有脚步一步步地迈着。观众们都知道,在不远处等待着二人的,将是什么样的故事。
何修懿脚下踉踉跄跄的,好像每走一步都要耗尽他的力气。
最终,沈家大屋还是出现在了眼前。
何修懿站在大门前。
在敲门前,何修懿抬头看了看天空——在新的一镜中,终于有摄影机拍摄他的侧脸了。他凝望着高处,仿佛那黑黑的天幕当中正栖息着群神——在沈炎与宋至对于未来充满了期盼时,那些神明却早已知晓了二人的命运。
这个动作,是何修懿临时起意加进去的。他还记得不久之前母亲去世那天的天气是上海十分少有的雨夹雪。当时他想到了六年前的自己志得意满地向母亲报喜的情景,便抬头看了看雨雪来的地方,第一次深刻地认识到了一个表面上人人都很清楚的浅显道理:那美好的日子,也许,是有着尽头的。
见李朝隐并未喊停,何修懿抬手敲了敲大门,仿佛正在亲手推开那任性的厄运之门。厄运这个东西,实在很像是调皮的幼童,总是为所欲为、我行我素地出现在人们面前,还往往戴着名为希望的面具。
沾着湿气的门扉发出了“吱嘎”一声,充盈于晚风中的潮气灌进房间,左然笑着说了一句“好冷好冷”,而后握住何修懿的手腕,让他进屋。
何修懿按照李朝隐导演的指示坚定地站在门边。
门口,是一些导演钟爱的上演冲突的场所。门的两边,通常总是有一方在接受、一方在拒绝,比较经典的便是曾被提名奥斯卡“最佳改编剧本”的《幽灵世界》。
何修懿盯住了左然,仿佛要把“沈炎”的一切都记在脑海,半晌之后才开口道:“沈炎……我要回村子了。”
左然一愣,随后接道:“好啊。”沈炎此时已经察觉到了什么,但却拼命挣扎,拒绝去接受它。
“我要回村子了……再也不出来了。”
随着宋至讲述原因,两人间爆发了整部电影最激烈的矛盾。何修懿不停地强调“分道扬镳”、“形同陌路”,并眼睁睁地看着左然眼中的火焰慢慢熄灭,变得心如死灰——这让他感到了心悸。
接着,便是那一耳光的戏。
何修懿退后了一步,但是依然在屋檐下。他的桃花眼中不再有光彩了,脖子上的青筋鼓起,一跳一跳,注视着面前的左然,嗫嚅着道:“对不起……对不起……”